第二十四章 兩情相悅,巧遇紅顏知己(第5/6頁)

“啊呀,對不住!”黃三慌忙撿起來,卻原來是一個布偶娃娃,像是被血汙過,被泥浸過,面上斑斑點點,恍惚有繡工,卻看不出繡著什麽。他隱隱覺得這布偶藏著什麽特別的故事,也許有淒愴的別離,慘淡的悲痛,乃至被深埋在土裏卻永遠不會忘記的死亡記憶。

黃三喃喃:“臟了……”

諸葛亮默默地取過來:“不是你弄臟的,”他停了停,竟就這樣流暢地說出了口,“是一位朋友相贈。”

黃三小心翼翼地問:“朋友呢?”

諸葛亮咬著往事不松口,可封鎖往事的堡壘卻被掘開了口子,冷漠的墻正在粉碎,他愴然道:“死了,”他睨見黃三驚訝的表情,“死在徐州……我是徐州人,當年曹操攻伐徐州,我從家鄉南下揚州,路上遭遇曹軍,這位朋友被曹軍騎兵,殺死……”

黃三怔然不能語,他仿佛聽見戰馬嘶鳴,看見成百上千的人撲向死亡的墳穴,他不禁打了個寒戰,再看那布偶,只覺深刻的悲痛撲面而來:“可你還留著……”

“留下來,讓自己記得,記得他們是怎麽死的,記得天下擾攘,黎民之苦,記得自己為什麽回不了家鄉……”諸葛亮說出來便覺得奇怪,對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竟掏出了心裏話,這些話他只對徐庶說過,可那往事的堡壘在這個年輕人面前迅速地坍塌,他像是自己注定將要遇見的那一個人,那一個可以把心裏話坦白傾訴的人。

諸葛亮的語氣很輕柔,如一泓哀傷的水。黃三終於抓住了諸葛亮的不同,他經歷過慘烈的往事,曾在死亡的懸崖邊上艱苦求索,他掩埋過同伴的屍骸,看過崩塌如流的死亡,可他把這一切都埋在心底,深深的,如摁下水底的一根針,自己熬著,刺著,痛著,卻從不宣諸人前。

這該有多大的堅韌力量才能把痛苦熬成一種沉澱的習慣,這該是一種何等強大的內心。

黃三聽得落了淚,憂郁地擦著眼淚:“唉,真讓人難過。”

諸葛亮見他失意,笑道:“見笑,本請君入舍敘話,卻說起往事。”

黃三搖搖頭,他擡頭時正碰上諸葛亮微笑的眼睛,他像是害怕被諸葛亮注視,匆匆地別過臉去,為了遮掩內心的忐忑,索性取過案上的那冊書,字裏行間皆有諸葛亮的批注。他一行行看下去,心潮起起落落,舊的酒意已退潮,新的酒意卻卷土襲來。

諸葛亮此時也無話,便也去取案上的書,書離得遠,他挪近了身體,兩人忽然挨得很近。黃三鬢角的頭發絲吹上了諸葛亮的眉梢,一顆心都癢癢的。

黃三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臉紅得像成熟的蜜桃,雙手只是發顫。諸葛亮的目光從黃三的額頭向下遊弋,停留在他的耳垂上,兩個淺淺的耳洞紮住了他的眼睛。

他恍然大悟,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他迅速抽身離開,手裏展開了書,一忽兒翻過去,一忽兒翻過來。

兩人都在看書,其實都沒看進去,一個拿著書發呆,一個拿著書翻來覆去。

諸葛亮忽地把書放下:“天近晚了,亮還得去尋家姐,不能留黃賢弟,請見諒。”

黃三“哦”地應著,書便從手邊慢慢地滑向書案,起身時,他半垂著頭,也不等諸葛亮,像是被驚嚇的小鹿,驚慌地跳出了陷阱。

諸葛亮默默地送了黃三出門,兩人很長時間沒有說話,黃三也沒有要求諸葛亮相送,諸葛亮卻一直沒有停步。

“啊呀!”黃三突然驚呼,“草圖忘記畫了!”

諸葛亮也意識到了,兩人在草廬坐了這般時辰,話也說了許多,偏偏把本來最該做的事忘了。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適才那壓抑的尷尬被這遺忘的小插曲沖刷幹凈,不禁都笑了起來。

黃三懊喪地說:“我說我忘性大呢,你也記不得。”

諸葛亮微笑:“無妨,下次補上。”

“還有下次麽?”黃三匆匆地問了一句,又匆匆地轉過臉。

諸葛亮沉默片刻:“應該,”他停頓著,艱澀地從齒縫裏搬出兩個沉重的字,“有吧。”

黃三撲哧一笑,對他撇撇嘴巴:“有就有,還應該有,這是有還是沒有?”他說著話,腳底下沒看路,被田間小道上的泥坑狠狠一絆,腳踝崴了一下。

諸葛亮伸手攙住了他,胳膊和手腕彼此親密地貼在一起,兩種溫暖恰如其分地融合不分,可只是那麽短暫的一瞬,諸葛亮便放開了,神情靜若止水,仿佛剛才那一握只是救急,沒有別的意思。

黃三悄悄地看了一眼諸葛亮,她想諸葛亮也許已經認出了她的女兒身,她是水晶透明的心肝,可以騙著天下的庸碌者,卻騙不了這個同樣擁有剔透心靈的年輕男子。可即便他識破了她的真身,從頭到尾也沒有絲毫猥褻和瀆玩,這讓黃三更生出三分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