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隱忍待時,劉備委身事曹操(第3/4頁)

鄉村的農人都傾巢出動,正是插秧的季節,水田裏滿是揮汗如雨的人影,水牛在渠塘裏打著滾,“哞哞”地叫著,催醒了山野間沉睡的野兔野雞。

隆中距離荊州治所襄陽二十裏,群山環抱,主峰伏龍山形若盤龍酣臥,此地東眺襄陽,北枕沔水,形勝之地,風物宜人,說不得的悠閑和恬靜。當中原陷入烈烈戰火,荊州卻富庶安康,荊州牧劉表數年經略,安撫人民,休養生息,廣立學館,荊州一時文明風盛,頗招來了許多北方之士。

三個多月前,隆中新搬來了一戶人家,在伏龍山腳下修起了一座草廬。鄉間農人淳樸熱情,三五成群地吆喝著去照應新住戶,還幫著搭屋頂鑿水井,送了紅布裹房梁,說是討吉利。那一家人千恩萬謝,煮了雞蛋回贈鄉鄰,農人們有的拿,有的不拿,卻是家家包了贄禮送來,這家人不肯收,他們便放在門口。

這一家人似乎沒有家長,做主的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後生,文質彬彬,儒雅的讀書人模樣,用鄉裏婦人的話說:“模樣兒俊得直想讓他當女婿。”有鄰裏少女聽說新來個俊俏後生,躲在他家門後偷看他,那少年不曉事,以為人家是來做客,在門裏喊了一聲,一眾人臉紅心跳,捂著臉撒腿跑開了。

此時,這家人的主心骨正站在幾畝水田旁,望著田裏漫著的綠幽幽的水躊躇。本來他請了農人教他種水稻,苗也培育了,養苗的水也灌滿了,可那人的妻子今日生產,不能來了,逼得他只能獨自面對這一片水田。幽涼的一脈水,仿佛青碧的一枚玉,卻是他從未觸碰的陌生領域。

他猶猶豫豫地來回走了兩遭,到底還是褪去鞋子,挽起了袖管褲腳,小心地踩上田坎,慢慢地滑下水田,冰涼的水激得他打個哆嗦。

“亮公子,你怎麽能下田!”馮安一路疾走一路喊,身後跟著一頭水牛,他雙手不方便,只得用肩膀輕輕地去碰水牛。水牛很不高興,“哞哞”地表示抗議。

諸葛亮把岸邊兩個笸籮裏的秧苗掂起來,在手裏捋了捋,沒所謂地說:“我為何不能下?”

馮安著急地說:“不成,你是讀書的手,怎麽能幹農活,我來做……”他忽然頓住,傷心地看著自己蜷曲的手指,恨得敲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諸葛亮微微一笑:“安叔,你就在旁邊歇著,我也得學學不是,咱們一家日後長久在隆中住下,不會農活可不成,難道坐吃山空?”

他彎下腰,一束束秧苗插入水田中,方才插了兩路,已是腰酸背痛,頭暈眼花。再看那秧苗東倒西歪,彎彎曲曲,像小孩兒在紙上胡亂勾勒的糙線,而旁邊別人家的水田,秧苗整整齊齊,間隔有度,仿佛整裝待發的士兵。

諸葛亮沮喪極了,他抹抹汗水,用一根手指豎在眼中,在水田裏虛擬了一條直線。

田坎邊有人咯咯歡笑,諸葛亮回頭,卻原來是一個十八九歲的農家少女,栗色皮膚閃著陽光的色澤,濃眉大眼,不添修飾,有種健康的美麗。

“哪兒有你這樣插秧的。”少女笑得合不攏嘴。

諸葛亮尷尬:“這位大姐,我頭回下田,真不會。”

少女瞅著諸葛亮:“瞧你這樣也不像幹農活的,細皮嫩肉,是讀書人吧?”她也不等諸葛亮回答,一骨碌踩下了水田,抓來兩把秧苗,一束連著一束插將下去,須臾間,便形成幾條直線。

諸葛亮怔怔的:“怎麽做,請大姐教我!”

少女笑道:“沒啥,熟能生巧唄,多做就會了,我頭回下田也和你一般,我娘狠狠揍了我一頓,打著打著我就會了。”

諸葛亮點點頭,學著少女的樣子重又幹起來,少女很熱心,幫著他一起插秧,有哪裏不對,耐心地指出來。兩個時辰後,水田裏立起了滿登登的綠秧,少女又教他施肥除草,算日子灌水排水。

秧苗插畢,兩人踩上了田坎,諸葛亮感激地說:“多謝這位大姐!”

馮安也跟著說:“謝謝。”

少女飛了馮安一眼:“你謝什麽?”

馮安臉紅了,他局促著不知該如何作答,少女又笑開了懷,她指著東首掩在蒼翠林木間的農舍:“我就住在那邊,我叫阿田,我知道你們是新來的那戶人家,我爹娘還幫你們家搭過房瓦呢!”她眨眨眼睛,摸了摸水牛的背,唱著小曲兒走了。

諸葛亮揉著背,感嘆道:“我今日才知,農活中有大學問。”

馮安還在盯著少女的背影發呆,諸葛亮輕輕撞了撞他,他方才從迷夢中驚醒,才記得去趕水牛,兩人一前一後返回草廬。

昭蕙、昭蘇正在廚房裏燒火,諸葛均蹲在院子裏劈柴,每每要瞄準很久,斧頭才猶豫地劈下去,往往都劈歪了,一斧子砍在地上,蹦出一路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