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頒度牒大僚爭空額 接諭旨閣老動悲情(第5/5頁)

“好,等啥時有空兒,請你來教我。”

張四維說著,打了個拱就要告辭,張宏忙攔住他,道:“張閣老不要走,皇上要奴才來對呂閣老和你傳達諭旨。”

張宏一進門就和張四維拉嗑子表示親熱,呂調陽一旁看著心裏很不舒服,他早聽說張四維同*宦打得火熱,這下算是眼見為實。但當他乍一聽到“諭旨”二字,便也顧不得再作他想,立馬就從椅子上彈起來,一撣官袖提起袍子就要跪下接旨,張宏伸手將他攔住了,一笑算是表示了敬意,言道:

“呂閣老不必行大禮,皇上著奴才傳的是口諭。”

呂調陽便局促地站在那裏,張宏瞄著他,用傳旨時的那種嚴肅口音一字一頓說道:

“皇上口諭:說與呂閣老、張閣老知道,元輔張先生離京歸鄉葬父這三個月內,凡遇各衙門所奏一應大事,你們不得擅自處置。重要奏折要傳給元輔看,由他秉斷。”

說到這裏,呂調陽以為口諭已完,便躬了躬身子,蹙著眉頭說道:

“臣呂調陽遵旨。”

“呂閣老,還沒有完哪,”張宏接著又道,“第二道諭旨,說與內閣:朕大婚之後,尚未賞賜內臣,著你等知會戶部,調銀二十萬兩入內廷寶鈔庫,欽此。”

“這……”

呂調陽一下子愣住,張宏傳旨完畢,沒來由地高興起來,一拍巴掌,盯著呂調陽幾乎全白的胡子說道:

“呂閣老,調銀子的事萬不可耽誤,咱們一萬多名內侍,都等著皇上的賞賜哪。”

張宏說完朝張四維擠了擠眼,然後高打一拱飄然而去。呂調陽盯著他的背影,忽然一跺腳,怒氣沖沖言道:

“皇上大婚,你一個奴才,憑什麽得賞銀。”

“正因為是奴才,才想著要得賞銀呀。”

張四維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嘲弄,呂調陽白了他一眼,咕噥道:“皇上這道旨意,考慮欠妥。”

“為何?”張四維問。

“太倉銀用於國事,若調去賞賜內臣,豈不變成了皇上的私房錢?”

“是呀,此旨一出,定會招致非議。”

“如此說,不谷須得寫一道抗疏。”

“寫給誰?”

“寫給皇上。”

“呂閣老,葫蘆在墻上掛著,您何必非要摘下來掛在自己脖子上呢?”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皇上的第一道口諭,你忘了嗎?”

“哦!”

呂調陽好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張四維冷笑一聲,悻悻然說道:

“說到底,皇上只信任首輔一人,咱們在內閣,都是聾子的耳朵——擺設。”

“是呀,”呂調陽長嘆一聲,淒涼言道,“不谷老了,不中用了,明日就給皇上寫折子,請求致仕回鄉。”

“呂閣老,皇上對你還是信任的,不然,怎麽會問你譙樓上的鐘聲呢?”

“如果首輔在,皇上就不會問我了。”呂調陽枯澀的眼眶忽然濕潤了。他垂下腦袋悶了半天,又擡起來問,“鳳盤兄,皇上要銀子,你說這事該如何處置?”

“這樣大的事情,你我怎能作主,還是讓首輔作主。”

“他不在啊?”

“這個好辦,”張四維訕笑著,眼眶裏射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刻毒的光芒,“按皇上的旨意,凡有重大決策之事,將奏折移文等一應公函,一律六百裏加急傳給首輔。”

呂調陽想了想,搖搖頭嘆道:“看來,也只有如此辦理了。”

 

 

 

 

 

 《張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