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買花盆寵太監耍滑 議奏折小皇上動怒

 

 

一大早起來,萬歷皇上朱翊鈞就呵欠連天,仿佛熬夜熬了一個通宵。這也難怪,大凡初當新郎倌的人,開頭一些日子,都是等不得天黑,等到天黑了急不可待寬衣上床,又恨天亮得太早。癡男怨女幹柴烈火,一晚上不搗騰幾次,那還叫什麽如膠似漆琴瑟和諧?朱翊鈞雖然貴為龍種,但七情六欲卻與常人無異,加之平常被李太後管教太嚴,大婚之前真個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如今一旦開禁,他算真正嘗到了魚潛淵底龍翔九天的快樂。只要一聞到粉黛之香,觸到肌膚之膩,他的一腔欲火就騰的一下躥起來:這不,早上曙光熹微,他聽得回廊上響起橐橐橐的靴聲,便知道是喊他起床的內侍到了,揉揉眼睛正欲起身,一只手卻無意間摸到了皇後的飽滿如蓮蓬的乳房,頓時間按捺不住,一翻身就壓到皇後身上。

實際年齡只有十六歲的王皇後,生性羞澀靦腆,見天亮了皇上還要做這“醜事兒”,便不勝嬌羞制止道:

“內侍若闖進來,看著多不雅相:”

她越推,朱翊鈞的要求越迫切,他一邊麻利地耕雲播雨,一邊興奮言道:

“朕玩過這一遭,一天身體通泰:”

兩人再不搭話,在滑溜溜的錦被中顛鸞倒鳳扭作一團。王皇後開頭是應付,到後來花心搖動周身酥麻,也禁不住哼哼唧唧,兩只纖纖玉手把朱翊鈞腰肢摟得緊緊的,嘴中忘情地叫道:“我要。我要!”

兩人正耍得興起,聽得窗子外頭,一名乾清宮內侍敲了三聲木梆,高聲叫遭:

“恭請皇上起床——”

按宮內規矩,若逢例朝日子,皇上起床的時間是寅時三刻。不上朝,則於卯時初交時起床。任風霜雨雪春夏秋冬,這時間都不可更易。朱翊鈞登基時虛齡只有十一歲,生活還完全不能自理,他的生母李太後便隨他一起住進了乾清宮,行照顧監管之責。垂髫少年正是貪睡之時,但李太後從不允許兒子睡懶覺,除了春節那幾天恩準兒子多睡半個時辰,平常都必須準時起床無誤。朱翊鈞大婚佳期定下之後,李太後再不好住在乾清宮,便提

前一個月搬回到慈寧宮居住。朱翊鈞獨自留在乾清宮中,但他同樣不自由。一是宮中規矩不可更改,二是李太後搬出乾清宮時,特意找來張居正與馮保,囑托他們二人代替她對皇上嚴加管束,不允許皇上有一絲半點玩偈之心而懈怠政事。正因為如此,內侍每天總是準時前來敲梆喊他起床。

敲梆喊過之後,不消片刻,就有負責替皇上皇後穿衣梳洗的乾清宮管事牌子和尚寢局的女侍進來,替他們整理房務。因此,一聽到喊床內侍尖銳的嗓音,朱翊鈞心裏頭一緊張,趕緊草草收兵,與皇後中規中矩地躺著,等著宮女們進來。

今日不是例朝的日子,朱翊鈞夫婦起身穿戴梳洗完畢l後,便雙雙前往慈寧慈慶兩宮向兩位太後叩問早安——這都是必不可少的功課。回來用過早膳,一天的學習與政事又按部就班地開始了。

一翻辰牌,朱翊鈞就準時出了乾清宮向西暖閣趨步走去。這時候,他的貼身內侍孫海正在回廊上候著,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孫海,看你眉開眼笑的,有啥喜事兒?”

見皇上發問,孫海腰一軟,躬著身子回答:“回萬歲爺,您吩咐奴才辦的事兒,奴才辦妥了。”

“什麽事兒?”

“均州窯的花盆呀:”

經這一提醒,朱翊鈞馬上就記起來了:昨日,禦花園的蒔花火者給乾清宮搬來了幾盆芍藥,其中有一株綠芍藥極為名貴。斯時花朵欲開未開,花瓣綠如翡翠,朱翊鈞很是喜愛。盯著看了好一陣子,嘆道:“此花真是好花,只可惜栽花的盆子太差。”孫海在一旁應道:“萬歲爺說的不差.常言道好花插在牛糞上,是極為惡俗的事:這只盆子,奴才看和牛糞差不多。”朱翊鈞說:“你傳旨禦花園.將這花盆換一個:”孫海咽一口唾沫,回道:“禦花園的盆子,都是從景德鎮燒制運來的,哪有好的。要換,得換個宋朝的均瓷:”“均瓷,”朱翊鈞眼睛一亮,“聽人說,均瓷的窯變最為珍貴,這是骨董,上哪兒拔去?”孫海詭譎一笑:“有倒是有,在棋盤街一家骨董店裏,奴才看見一只均窯的大紅窯變花盆,若是買來配這株綠芍藥,倒真是十分般配,就是貴點兒。”“要多少銀子?”朱翊鈞問。孫海答:“奴才問過,店家要二百兩銀子。”朱翊鈞心下思忖:“花二百兩銀子買一只均窯骨董花盆,說貴也不算貴:”心下已判了肯字,嘴上卻說:“做生意哪有一口價的,你去和店家還還價,能降多少就降多少。”孫海答道:“萬歲爺你給個底價,奴才去跟店家磨磨嘴皮子,看能不能談下來。”朱翊鈞想了想說:“最多只能出一百五十兩銀子,你去談,若談得下去,朕再賞你十兩銀子。”孫海當下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