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趙知府蠍心施毒計 宋師爺巧舌誑冤囚(第5/6頁)

“宋師爺,兔子是狗趕出來的,話是酒趕出來的,你這衙門裏的尊貴人,為何要進大牢來請我們喝酒,該不是明天要割我們的頭吧。”

“要割你們的頭真還有理由,”宋師爺說話的口氣始終不陰不陽,“你們知道,張老太爺現在咋樣了嗎?”

“咋樣了?”李狗兒緊張地問。

“至今還在昏迷著沒醒過來呢。”

“該不會……”陳大毛把剩下的半句話咽了回去,接著就是幾個響亮的酒嗝。

“你想說該不會死吧,是不是?”宋師爺捅出了陳大毛的擔心,揶揄道,“你這只綠頭蒼蠅,這一回闖了大禍了。”

“又不是我打的。”陳大毛心虛地爭辯。

“你若不躲在張老太爺背後,他能挨這一棒?告訴你吧,張老太爺若真有個三長兩短,第一個綁赴市曹斬首的肯定是你。”

陳大毛一咬牙,狠心說道:“斬首就斬首,我認了。”

“我呢?”李狗兒怯生生地問。

“事情是你引起來的,治起罪來,你也不能輕饒。”

宋師爺連誑帶唬,把陳大毛與李狗兒兩個人弄得六神無主,已是十分的沮喪。宋師爺見他們心緒全亂,又收口說道:

“不過,事在人為,二位要想保命,也還是有主意可尋。”

“有何主意?”陳大毛眼睛一亮,忽然一拍腦殼,“哎呀我差點忘了,方才禁子大爺說你是荊州府衙的刑名,只要大人您肯開恩搭救,我陳大毛就能逢兇化吉。”

“我來這裏,就是想幫你們。”

“多謝宋大人。”

陳大毛說著就要趴下磕頭,李狗兒把他一攔,狐疑地問:“宋大人,你真能救下咱們?”

“能!”

“你說個價兒?”

“什麽價兒?”宋師爺糊塗了。

“銀子呀,”李狗兒說,“俗話說縣裏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宋師爺好心救人,上下打點都要銀錢開路……”

“不不不,李狗兒你聽我說……”

“你讓我把話說完,”李狗兒不肯讓宋師爺打斷話頭,繼續說道,“宋大人,你的好意我領了,但我李狗兒窮得只剩屁股搭兩胯,連八兩銀子的欠稅都交不起,哪裏還付得出人情錢,要救,你救綠頭蒼蠅吧,我免了。”

陳大毛一聽,也連忙接嘴:“對呀,我家欠下四兩多匠班銀,也有得錢還,我也不用救了。”

兩人脖子一縮,復又哭喪起臉來。宋師爺瞧他們那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正色說道:

“在你們眼中,衙門中人都是只認銀錢不認理的歹人。今天,我宋某偏要對你們說,我鐵心援救你們,不收你們一個銅板。”

“啊?”

陳大毛與李狗兒一齊擡起頭來,驚愕得合不攏嘴。宋師爺示意獄卒出去把風,接著說道:

“你們兩人要想開脫罪責洗清自己,如今只有一個辦法,反告稅關。”

“反告稅關?”陳大毛一咂舌頭,搖頭嗟嘆道,“我們欠稅不繳已是理虧,再反告上去,豈不是罪加一等?”

“此話差矣,”宋師爺啐了一口,回道,“段升早上在玄妙觀前怎麽說的?說你陳大毛家欠下九年的匠班銀,你李狗累年積欠的田賦也只是八兩多銀子,你們何曾抗稅,只是連年遭災無銀可交而已,段升當街拘拿你們,是欺侮小民,擅作威福。”

“這倒也是,但皇上遠在北京,我們這江陵縣還不是衙門說了算。”李狗兒嘆道。

“衙門都是替皇上辦事兒的,違背聖意就叫抗旨,按《大明律》,凡抗旨者一律嚴懲不貸。”

“理是這麽個理兒,”李狗兒不相信世間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又道,“皇上就一個人,哪管得了天下許多事情,自古官官相護,老百姓告官,還不等於麻雀告天,有何用呢?”

“李狗兒的話有幾分道理,”宋師爺說,“但這次情形大不一樣,咱荊州城中大小衙門十幾個。除了荊州稅關,其它衙門的堂官,都為你們抱屈哪。”

“真的?”陳大毛又是一驚,雙腳跳著地上的稻草。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啊——嚏!”跳動的稻草黴味上沖,嗆得宋師爺噴出一掛鼻涕,他揪著朝地上一摔,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接著說,“咱們荊州府裏坐纛兒的趙大人,江陵縣衙裏坐纛兒的羅大人.還有省上按院派駐荊南的按台孫大人,都覺得你們冤屈.”

“這麽多大官都說我們冤屈,為何還要對我們用刑,你看,我這雙手被拶成啥樣兒。”

陳大毛伸出雙手讓宋師爺看,宋師爺就著如豆燈光細看,只見十根指頭上下各拶了一次,雖不是很重——若是重,早就卡巴卡巴斷了——但也夾開了皮肉,鮮血淋漓,深創見骨。宋師爺心下清楚,這是獄卒對初來人犯常用的酷刑,但他不肯認這個賬,只憤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