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章 失意的酒樓(第2/2頁)

聽說李清掌管兩市,馬商人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那愁面士子暗暗鄙視,又接著道:“二楊是指楊國忠和楊慎矜;三張指章仇兼瓊、張筠、張倚;而四裴是指裴寬、裴遵慶、裴士淹和裴冕,其實第四個裴冕只是湊數,他能量不大,就暫不提了……”

這愁面士子如數家珍似的賣弄一通,最後也悠然神往道:“什麽叫後台,巴結到這些有權有勢的人才叫後台,象那些慶王、永王,名義雖是親王,但手中的實權恐怕連一個郎中、翰林都比不上。”

“你們的話大街上都聽得到,就不要胡亂議論朝廷了,小心被官差抓了去。”

這時,一個文弱的男子出現在門口,他的年紀約三十余歲,眼含憂郁,臉龐削瘦而蒼白,高高的顴骨顯示出他骨子裏的傲氣,額頭如女人般的光潔而飽滿,這又意味著他有一顆敏感而細膩的心,只見他帶一方平頂巾、身上穿著一件漿洗得發白的長衫,此人正是這次科舉名落孫山的杜甫。

杜甫自兩個月前從李琳府辭職備考,本以為憑自己的實力中進士應該不成問題,不料竟冒出一樁科舉案,將他的機會剝奪,使他萬念皆灰,甚至產生了隱居山林的念頭,他今日是被這所酒樓的店夥計找來,說的一個朋友已在此喝了四天四夜的酒,爛醉如泥,要自己將他領回去,憑直覺,杜甫猜想極可能是李白在此喝酒,因為最近有消息傳來,李白丟官了。

幾個士子聽說外面有官差,皆嚇得面如土色,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杜甫見他們知錯就改,笑了一下,便慢慢走近櫃台,淡淡道:“我便是你們派人去找來之人,聽說我有一個朋友在此喝醉了,可速帶我去看看!”

掌櫃娘子忽然察覺士子中有貪婪的目光在盯著自己光溜溜的胸脯,臉不禁一紅,下意識地將衣襟向中間拉了拉,遮住了乳房,又找來一個夥計,吩咐道:“將這位爺送到那個酒鬼的房間去,要快!”夥計應了,領著杜甫向三樓走去。

推開門,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只聽一人在醉中狂笑,轉而又變成低吟,聲音低沉而悲悵,‘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杜甫暗暗嘆了口氣,果然是李白,他緊走兩步,刷地將窗簾拉開,又推開了窗,大片陽光頓時射進房間,清新的晨風片刻便將房間裏渾濁的酒氣洗滌一空。

房間裏一片狼籍,幾只酒壇子東歪西倒,盤盞雜亂、桌上和地上到處都是酒漬,一男子披頭散發靠在墻邊,兩眼和臉頰都變得赤紅、目光迷亂,正端著個酒碗低吟淺唱: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他正是李白,自牡丹亭獻詩留宿興慶宮後,李白自以為得志,行事更加放蕩形骸,恣意評論朝政,又幾次三番毫無顧及地拜訪永王,終於被駙馬都尉張垍抓住把柄,聯合一些嫉妒他才能的翰林集體上書,要求問罪於他,李隆基也順水推舟,大呼幾次遺憾、可惜後,便賜金返鄉,失意幾日,李白就在此醉了幾日,眼看囊中已盡,無錢會帳,他便托店中夥計去將杜甫找來。

“子美,老李栽了,無顏見人啊!”

李白將碗中酒一飲而盡,發狂般笑道:“我胸懷天下,可他卻視我為戲子,這種翰林,不當也罷!不當也罷!”

“太白兄,我們四處尋你不見,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沒想到你竟躲在這裏來了,走!先到我家去。”

杜甫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身後的夥計道:“他的帳我來付!”

那夥計遲疑著接過,忽然問道:“他、他就是那個有名的李太白麽?”

杜甫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他不是,他只是一個窮酸詩人。”

說罷,他扶著李白蹣跚而去,老遠還隱隱聽他安慰李白,“太白兄不用惆悵,我和禮部侍郎房琯頗熟,我明天就去求他,看能不能替你謀個外官,實在不行,我再去找找李清,總是有辦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