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 南詔消息

朝臣各自回官署,政事堂裏安靜了下來,李清卻沒有離開,他跟隨一個小宦官來到李隆基的禦書房,房間裏溫暖而又幹燥,剛剛換上常服的李隆基正著禦案後閉目養神,他已是六十多歲的老人,夜夜的房事使他年邁的軀體不堪承受,但楊玉環的肌膚又仿佛是一支提純後的嗎啡,讓他無法自抑,這樣,最直接的後果便是他的精力難以擔當國事之重。

此刻李隆基的心中異常沉重,曾幾時,開元盛世的繁盛一去不返,仿佛撕去華麗的外套,只剩下一副百病纏身的軀體,土地兼並、財政危機、府兵敗壞、惡鄰坐大,一環扣一環,環環相連,使他愁眉不展,幾時才有個解決辦法呢?李隆基長長嘆了一口氣,有時他真不想管,什麽都不想知道。

這一次饑民騷動,若不是引發他登基以來的首次哄搶糧鋪事件,他也只當作不聞不見,就仿佛一個不敢看帳的公司老板,當討債人上門時,才忽然驚覺,公司原來要破產了。

“陛下,李侍郎來了。”

高力士柔和的聲音打斷了李隆基的沉思,他微微睜開眼,只見李清已跪在禦案的前面。

“李愛卿免禮!”

李隆基和藹地笑了笑,他費力地將身子坐正,又道:“適才大堂上朕見你似乎欲言未盡,這裏沒有旁人,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李清站了起來,整理一下思路方道:“這次改革鹽法,最大的人員配置問題陛下已經幫臣解決,地方上又有各重臣去巡查,微臣感激不盡,但還有一件事需要陛下給予明示。”

“什麽事?”李隆基的聲調忽然拉長,雖然他非常渴望財政能夠好轉,但李清若事事都靠他,這同樣也使他心中不悅。

李清也聽出李隆基口氣中的不滿,但有些話他不得不說。

“陛下,這次鹽法改革可能會涉及到一些皇室宗親的利益,臣不敢擅自做主,特請陛下明示。”

李隆基沉默了,李清的意思他聽得懂,他也知道,皇室宗親中有不少人都涉嫌倒賣私鹽,要想解決好鹽政問題,這些人是繞不過去的。

一面是李唐的社稷,一面是李氏宗族的利益,這實在讓他難以兩全,過了半晌,李隆基仰視著天花板,緩緩道:“朕已經年邁,只盼子女能夠平安,李侍郎,我大唐疆域何止萬裏,你眼光不妨放長遠一些。”

李隆基的回答在李清的意料之中,但他也聽出了一些端倪,言外之意,除了嫡系親王,其他宗室他也並不幹涉,可任由自己作為,這或許就是他的兩全之道吧!

房間裏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一點尷尬,沉默了一會兒,李隆基又微微笑道:“朕派七重臣分行天下,監察官吏、推行鹽政,你雖為戶部右侍郎,但精力主要放在新鹽法上,無暇主持戶部日常事宜,韋見素還是須留下來,而我大唐的鹽產地主要在江淮一帶,鹽政成敗的關鍵也是在那裏,所以朕又考慮了一下,還是由你去揚州比較合適,朕再加封你為江淮轉運使兼禦史大夫,三日後起程前往揚州。”

李清明白,這是李隆基不想把鹽稅改革的主戰場放在他的眼皮底下,在揚州,即使自己做得過份一些,他也可以裝著視而不見,畢竟這次鹽稅改革關系到大唐的財政能否好轉,他李隆基怎麽可能不關心。

想到此,李清上前一步,躬身一抱拳,沉聲道:“臣,遵旨!”

李隆基暗暗地點了點頭,看來李清明白了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願你早傳佳報,以慰朕心。”

頓了頓,他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身子微微前傾,冷森森的目光盯著李清,壓低了聲線一字一句道:“你要記住了,朕派你主管鹽政並非是因為你草擬此新法,朕是看中了你在西域的冷靜、果斷,此去揚州,你要拿出點雷霆手段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請陛下放心,臣決不辜負陛下的重托!”

李清告辭,轉身便要走,李隆基卻忽然又叫住了他,他從禦案上找出一本八百裏加急快報,對李清笑道:“有件事倒忘記告訴你了,雲南剛剛傳來消息。”

李清的心一時緊張起來,武行素走了已經有一個多月,卻一點消息也沒有,著實讓他憂心,南詔的局勢如何?阿婉現在又怎樣,母子可平安?他心情忐忑地望著李隆基,將他的話一字不漏地聽進耳去:

“朕采用了你的建議,分幾路出兵南詔,扼守各險要關隘,吐蕃人見無機可乘,便退回了神川,鳳伽異也隨之收兵,但因為國王於誠節戰死,他的兩個弟弟為爭位發生內訌,王珙調停不成,便和宜蘭皇後設計除掉了皮邏閣的最後兩個兒子,現在南詔居然立了一個女王,聽說便是皮邏閣嫁到寒族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