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求婚

天麻麻亮,遠空出現一抹紫紅色,紫紅色仿佛傾翻的醬缸,將雲靄層層盡染,驀地,披著紅火戰袍的太陽跳出雲端,迸射出萬條金線、射透雲際,新的一天終於來臨了。

李清和往常一樣,天不亮便起床,在簾兒的伺候下,洗梳、更衣,吃罷早飯便去了皇城,痛苦化作流汁,漫過層層心田,流去低去,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蓄積起來,成熟的男人會將痛苦放到身後,而將責任放在眼前,他已為人父、為人夫、為人臣、為人主,畢竟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

後日他要去揚州了,或數月或半年,眼下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安排,他無暇去細細品味痛苦。

行至戶部署衙門口,李清下了馬車,正好遇見快步進門的韋見素,二人拱手見禮,李清先笑道:“韋兄,此去揚州,我要抽走數十名戶部骨幹,讓你為難了。”

韋見素上前拍拍李清的後背,感嘆道:“本來是我去揚州,或許皇上知道我能力不足,便換成了你,那裏牛鬼蛇神眾多,各種勢力交錯,你要當心才是。”

李清聽出他話中有話,連忙拉著他進了大門,二人走進內堂,李清急忙問道:“韋兄想必都心知肚明,不妨對李清明言。”

“這……”韋見素遲疑一下,看看左右無人,才李清低聲道:“揚州商業極為繁盛,天下一半以上的布帛、油、鹽、茶都在那裏匯集,京中各勢力、各權貴、各利益集團在那裏都有勢力;相國黨、太子黨、慶王、永王、壽王也都有心腹、家臣在揚州,所以你雖然身在揚州,但實際上與長安並無區別,陽明,此去揚州,千萬不可大意,要謹慎行事。”

“多謝韋兄提醒!”

李清向他深施一禮,又問道:“不知揚州大都督現在是誰擔任,還有揚州刺史和長史現在是何人?可有背景?”

韋見素苦笑一聲,“這是我最要提醒你之事,揚州大都督由盛王李琦遙領,他常年在京,都督府具體雜事由長史劉匯操持,這可以不用考慮,但揚州刺史是李成式,也是宗室,為慶王心腹,而揚州長史就是李林甫的大女婿張博濟。”

‘李林甫的大女婿!’李清摸了摸鼻子,莞爾一笑道:“韋兄為何苦臉,這不是挺有趣之事嗎?”

正說著,一小吏跑來急報,“章仇相國來了,請二位侍郎速去相見。”

李清與韋見素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叫道:“快快請相國進來!”

章仇兼瓊自入主門下省,在李隆基的默許下,大刀闊斧進行整頓、清肅,他收攏太子黨舊人,提拔親信、故吏,罷黜李林甫勢力,僅僅一個月時間,他便牢牢坐穩左相之位,張筠、裴敦復、楊慎矜、李琳、李清、韋見素等大員都願尊他為首,章仇黨的架構隱隱已成。

李清是他的得意門生,現在推行的新鹽法也算章仇兼瓊推行的改革第一步,眼看李清要去揚州,有些事他必須趕來交代。

章仇兼瓊坐下,便急對李清道:“老夫也是剛剛知道你已升為江淮轉運使,便急忙趕來,你此去揚州,不僅要推行鹽法,還要疏通漕運,皇上既然命你為江淮轉運使,自有他的深意,開元十二年,裴耀卿整頓漕運,使江淮之米能大量運到京兆,以至京城鬥米不過數錢,開元盛世由此而興,江南的揚、潤、常、蘇一帶一直便是我大唐最富裕之地,尤勝巴蜀,若能將其物資大量運入京中,便可緩解京城物資匱乏的局面,這就是皇上命你為江淮轉運使的深意,你明白了嗎?”

……

就在章仇兼瓊細心叮囑李清的同一時刻,李林甫也同樣在給他的女婿、揚州長史張博濟仔細交代。

“李清此子看似年輕,但其手段卻頗為老辣,這次楊慎矜倒向章仇兼瓊便是他在中間牽線,這次他去揚州,你切不可以貌取人、等閑視之。”

李林甫在章仇黨異軍突起後,便保持一個低姿態,在新鹽法事情上他冷眼旁觀,不予幹涉,對權術的玩弄,他雖不及李隆基如火純青,但也是個中高手,審時度勢更是他的所長,他位居大唐相國多年,對朝廷的財政危機也深為知曉,從李隆基罷京兆尹、遣七重臣分行天下監督鹽法推行來看,李隆基對這次鹽法的實施抱了極大的希望,若自己從中作梗,誤了大事,恐怕皇上絕不會輕饒自己,但眼睜睜地望著章仇黨借這次新鹽法之機而壯大,又絕不是他所情願。

事情似乎有點兩難,但李林甫最擅長的權術便是借他人之手,不露聲色地除掉異己,李清此去揚州推行鹽政,必然會和以慶王為代表的李氏宗室交惡,那他李林甫為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呢?鶴蚌相爭激烈之時、便宜的便是那守侯一旁的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