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曲江流飲(下)(第3/4頁)

眾人閃出了一條路,一名六十多歲的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緩步而來,雖沒有說過話,李清卻認識他,前左相、知政事李適之,現被封為太子少保的閑職,張九齡死後,他便是大唐文壇領袖,在文人中享崇高的地位,他是岑參專程請來的貴賓,他的到來,無疑為今晚的詩會畫上了濃重的一筆。

他冷冷瞥了一眼趙嶽,掩飾不住眼中的厭惡,這個人曾是他最得意的門生,見自己失勢,便毫不猶豫投向李林甫,當真是個小人。

“這裏不是朝堂,趙大人,你走錯地方了。”

趙嶽見了他仿佛是鼠見了貓,連連後退幾步,又不甘地狠盯了李清一眼,一轉身便跑得無影無蹤。

李適之上前,親切地拍了李清的肩膀,由衷感激道:“今天若不是李都督,我此刻就會在大理寺冰冷的牢房中,哪有機會來曲江飲酒。”

李清苦笑一下,忙躬身向他見禮,“少保大人過獎了,李清的路還很長,請少保大人將來多多提攜。”

“你就不必我提攜了,只要好好輔佐太子,你將來的成就將遠在我之上。”

李適之忽然覺得此話不該在這裏講,便哈哈一笑,對眾人道:“時候不早了,就開始吧!老夫的酒蟲可忍不住了。”

……

天空沒有一片雲,一輪圓月在青碧的曲江池裏穿遊,孤獨地撒下一地清冷的光輝,地上、水面、樹上都染了一層銀白色,夜非常靜。

遠處,詩人們的笑聲將夜宿的水鳥們驚得無家可歸,杜甫的《望嶽》正徐徐吟出,抒發他此刻的豪情和遠大抱負,激起一片喝彩聲。

李清和李驚雁卻沿著曲江池並肩而行,欣賞曲江夜色,他們身後,幾個侍女和家人遠遠地跟著,在忠誠地履行自己的職責,或許,此刻的李驚雁更渴望成為一個平常人家的女兒,不被下人監視,她忽然眉頭一皺,向自己的貼身丫鬟做了個手勢,丫鬟會意,立刻拉著侍女和家人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下人一走,李驚雁立刻活潑起來,她踮起一只腳,單腳在巖石上跳著,忽然童心大發,脫去繡春鞋,一手拉起長長的裙擺,將白玉一般的腳浸入淺淺的水中,沙石細軟,水滑溫涼,她用腳輕快地拍打著水花,喜滋滋地笑道:“公子,你不來試試嗎?”

李清搖了搖頭,微微笑道:“我若也下去,我們豈不成了兩個摸魚的頑童?”

李驚雁見他不肯下來,伸手撩起一串水花,如珍珠般散落,夢吟般地回憶道:“我從小就渴望光著腳踏進曲江池裏,可從來就沒有實現過,八歲那年,乳母躲著家人想偷偷帶我下水,結果被發現了,乳母被我祖父重重責打一頓,趕出了王府,這一晃多少年過去了,我以為此生再也沒有機會,今天卻實現了這個夢,公子,我心裏好高興。”

“你們皇室就是規矩多,我以前認識一個女子,她家門口就有一條小河,她和她妹妹天天都要下河戲水。”

李清忽然想到了楊花花,自己回來似乎還沒見過她,也沒她消息,或許是想兒子回老家了吧!

李驚雁莞爾一笑,“我知道,你說的是楊花花,她妹妹就是楊娘娘!”

李清沒好氣道:“三個女人一台戲,真是不假,那你還知道什麽?”

李驚雁頑皮地眨了眨眼睛,象個小女孩似的嘻嘻笑道:“我還知道公子想把一匹癩馬賣出去,便搞一個什麽抽獎,結果抽中的人把公子告了官;恩!還聽小雨說,公子和瘋狗打過架。”

“胡扯!我什麽時候和瘋狗打架,這兩個家夥,掀我老底也罷了,還隨意篡改,回去找她們算帳去。”

說罷,李清挽起袖子,那架勢仿佛真要回去打架一般,惹得李驚雁咯咯地笑彎了腰。

“算了,她們兩個,我打不過!”

李清跳到一塊青石上,拾起一把石子,一顆一顆向水面裏打著水漂,李驚雁提著長裙小心翼翼向他走來,忽然腳下一滑,她立足不穩,急叫道:“公子!公子!”

李清見她要摔倒,急忙伸手向她拉去,卻沒注意自己的腳下借力之處全是青苔,一滑,他自己卻先跌入水中,‘撲通!’一聲水花濺起,將李驚雁也連帶撲倒。

“你沒事吧!”

李清慌忙將李驚雁扶起,手觸之處,幾乎就是她的身體,兩人象觸電一般,嚇得同時撒手,長裙拖水,李驚雁再次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到在他懷裏,將他壓坐在水中。

忽然,兩人都呆住了,仿佛雕塑一般,一動不動,李驚雁仰著晶玉般的臉龐,癡癡地凝視著他,李清幾乎是在抱著她的整個身軀,從她那雙癡情的眼睛,從她那純潔無邪微微傾斜的雙肩和修長柔軟的手臂,從她那美妙、同時又好象有點兒嬌懶的姿態,從她那甜糯而帶磁性的聲音,都仿佛送來一股淡淡的處女幽香,讓人感覺到一種難以察覺、溫情默默地魅力,一種含而不露、還點兒羞怯的柔情,一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東西,然而會使人砰然心動,會激起某種感情,當然啦!它激起的絕不是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