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人情翻覆似波瀾

韋堅背著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眉頭擰成一團,來南詔已近二十天,雖然對方禮遇隆重,但他卻一天比一天焦慮,如果僅僅是來還禮,那他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但南詔內部的洶湧急流,就算幾歲小孩也看得出來,臨行前,太子囑咐自己要取得南詔的主導權,他的意思恐怕就是要自己出面理順大唐與南詔的關系,話說得簡單,做到卻很難,且不說自己對如何理順大唐與南詔的關系毫無頭緒,就算自己有辦法,可陳希烈那頭成了精的老狐狸又怎麽可能將機會讓給他,自己處處被陳希烈制肘,沒有一點說話的余地。

韋堅有些沮喪,陳希烈也發現了南詔的內鬥,並采取的對策,前幾日,朝廷送來大量錢物就是此人的意思,他是想討好南詔的中下層,可歷來的政治鬥爭幾時又輪到中下層說話,陳希烈未免有點一廂情願,而且用的辦法也是牛頭不對馬嘴,根本就影響不到南詔的高層決策,此人察眼觀色、溜須拍馬在行,內耗傾軋也拿手,可是讓他解決問題,卻既迂腐又愚蠢。

韋堅一直在揣摸皇上的意思,以皇上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到南詔的內鬥,更不可能僅僅是讓他們來回禮,如果能摸透皇上的想法,自己走對了棋,就有可能得到皇上的授權,也就能拿到南詔事務的主導權,完成太子的囑托,可皇上究竟是怎麽想的呢?

直到昨天韋堅才有點回過味來,昨天他收到太子的一封加急密函,密函中提到一個人,就是在義賓縣受封後神秘失蹤的李清,直到看了太子的信,韋堅才知道李清原來去了滇東,在那裏做得有聲有色,最後竟成功解決了滇東問題,而且據宮裏得到的可靠消息,皇上又下密旨命他火速返回使團,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看來,解決南詔問題的鑰匙極可能就在此人身上,雖然太子沒有明說,但韋堅也知道太子心中是後悔了,不該將李清踢出太子黨,很明顯,李清並沒有投靠李林甫,否則,陳希烈就不會這樣出牌了,太子在密函中用很長的篇幅來述說此人,言外之意便是要自己重新拉攏他。

“人情翻覆似波瀾”早知今天,又何必當初呢?

門口傳來腳步聲,韋堅從抽屜裏取出二封信,笑呵呵迎了出去,高聲恭賀道:“李將軍瞞著我們立下的大功啊!”

來人正是杜有鄰和李清,在來的路上,杜有鄰給李清絮絮叨叨講了很多長安的變化,其中和他有關的便是太子將位於興仁坊的一幢豪宅賜給了他,作為對他成婚的賀禮,這讓李清著實有些意外,可又在情理之中,當初自己就曾對李亨明言,究竟有沒有投靠李林甫,時間會證明一切,看來他現在終於相信了自己,但在結婚的三天前將自己趕出房子,切膚之痛,他李清可沒有忘記,再者皇上免掉了他太子舍人一職,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和太子再有什麽瓜葛。

不等跨進大門,李清便猜到了韋堅要進自己的目的,無非是太子見自己解決了滇東問題,忽然發現自己還有大用,便想通過韋堅將自己重新拉進太子黨,只是事易時移,此時的他再不是初見太子時緊張得連手都沒地方放的李參軍了。

見韋堅熱乎乎的雙手向自己迎來,李清一躬到地,“羽林軍果毅都尉李清見過尚書韋大人!”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韋堅親熱地挽起他的胳膊,拍了拍他肩膀笑道:“當日朝堂之上,李相國推薦你為益州司馬,我便覺得奇怪,李清是何人,竟能得相國如此重視,這次與你同時出使南詔,我在義賓見你截殺刺客,總想不過是有些運道,幾個小蟊賊而已,換別人也能滅掉,直到滇東變故,我才知道李將軍果然是大材,難道太子對你那麽看重,難怪李相國青睞於你,我竟看走眼了啊!”

李清微微一笑,道:“韋尚書過獎了,解決滇東問題乃是我天朝威德澤被四方的緣故,我不過去宣揚了一下皇上的恩德,有的只是一點苦勞,何談‘大功’二字,倒是李清為官不久,資歷尚淺,還需韋尚書多多提攜才是。”

韋堅暗贊他會說話,又嘆太子走眼,這李清只要再磨礪幾年,絕對是太子黨的中流砥柱,真不知太子是怎麽想的,手下見風使舵、溜須拍馬之人一大堆,真正能做實事的人卻少之又少,如此有用之才竟不知好好籠絡,只為一些捕風捉影的謠言便將他趕出東宮,如此胸懷,怎麽敵得過李林甫,不用太子暗示,韋堅自己便下了決心,一定要將此人重新招回太子帳下。

想到此,韋堅拉著他的手笑道:“李將軍一路辛苦了,進屋裏坐。”

二人進屋坐下,下人上了茶,韋堅從桌上取出兩封信遞給他道:“李將軍不在,這裏有兩封你的信,都是前兩天來的,一封是你的家信,一封是章仇大人寫給你的,我都替你收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