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章 冷刀子(三)

“什麽!鮮於大人不能來?”李清霍地站起來,眼睛驚得要暴出,他猛地退後一步,幾乎要摔倒在地,後天就要開業了,鮮於仲通是他唯一的依憑,如果他不來,還有誰能震得住鬧事之人。

“別急!先冷靜下來。”李清深深地吸了口氣,“你家主人可說原因,為什麽不能來。”

報信的大管家躬身道:“老爺本是要來的,早上卻突然被節度使大人叫去,姚州有急事,不能不去。”

李清的思路如閃電般飛快,能震住黑道的只有官府,李琳今晨已走,只能指望鮮於仲通,即使他本人不能來,可他也有人情,可讓別人來。

“鮮於大人何時走?”

“我來時已經動身,恐怕現已出城。”

“不行!得趕上他。”

李清已無暇思考,他剛剛學會騎馬,正好用上。

一匹快馬在小街上狂奔,風馳電掣般向南疾馳,他不敢走大路,那裏人多擁堵,他反而趕不上,不過小路也極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撞到行人,何況他還是個剛學會騎馬的菜鳥,一路驚得雞飛狗跳,身後吼罵不停,但李清已無暇顧及這些,請柬已經全部發出,不可能再延期,他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開業時必有黑道上門。

小巷很快便到了盡頭,過一座橋,前面便是南門,鮮於仲通去姚州,必然會從這裏出門。

“阿兵哥!鮮於大人的車駕可過去了?”

守門士卒尚未反應,一把黃燦燦的銅錢已經塞了過來,一驚又一喜,瞅瞅長官不在,士卒似手被燙了一般慌忙接了,一指前方道:“剛剛過去!”

他偷偷掂了掂銅錢,士卒嘴角浮出一絲得意,突然,他想起一件極重要之事,急向李清背影喊道:“鮮於大人前面轉彎去岷江渡口。”可惜李清已經走遠,沒有聽到這句關鍵的話。

……

江首津渡口,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正與鮮於仲通依依惜別。

“此番仲通代表為兄出使南詔,少則兩月,多則半年,為兄也沒什麽可說的,同月相見,同音相聞,祝仲通老弟一路順風。”

“兄長保重!”船隊緩緩開撥,鮮於仲通拱手向各位送行的同僚告別,漸漸地,一帆船隊遠去。

開元二十六年,南詔皮羅閣在唐王朝支持下兼並五詔,進爵雲南王,並建立南詔國,隨後,唐王朝為加強對雲南東部的統治,在滇池地區築城修路,引起當地土人部落的不滿,他們利用築城修路引起的民怨沸騰,鼓動民眾聯合起來,推舉南寧州都督爨歸王作首領,攻占安寧城,殺死了築城使竹靈倩,事件發生後,唐王朝決定派兵前去征討,同時又詔令皮邏閣予以配合,就在這個背景下,大唐皇帝李隆基著令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派特使赴南詔與皮羅閣談判,章仇兼瓊以自己心腹鮮於仲通為特使,緊急奔赴南詔,南詔局勢緊張,鮮於仲通無法再參加李清開業儀式。

且說李清離開城門,又向前奔跑了五裏,卻沒看見任何車仗的蹤影,甚至連行人也沒有幾個,李清駐馬疑惑不定,四處張望,卻見路旁只有一賣胡瓜的老漢。

“老丈!可有官府車仗從這裏過去?”

那老漢瞥了他一眼,卻沒吭聲,半晌才苦著臉道:“你買我瓜,我便答你問題,你若不買,我什麽也沒看見。”

李清氣結,下馬掏出一把錢,恨恨貫給他道:“我也不要你什麽瓜,你快告訴我,剛才到底有沒有官府的車仗過去?”

老漢慢條思理收了錢,才道:“這裏往南只有一條官道,並無他途,我從早守到現在,沒有看見什麽官府的車仗經過,小哥說的車仗若是去得遠,那應該去江首津走水路。”

“走水路!”李清恍然大悟,飛身上馬便向回奔。

但他已經晚了,等他趕到江首津渡口,已是白帆點點、遠影模糊,一眾送別的官員正漸漸散去。

“我還是來晚了!”李清懊惱地大喊起來,鮮於仲通既走,他後日可怎麽辦?早知道就明說,鮮於仲通也好安排別人,偏偏自己算計,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小哥可是鮮於的家人?”

李清回頭,卻見身後站有一老者,五旬開外,頭戴平巾幘,身著白紗寬禪衣,腳踏烏皮履,身體微胖,面上白凈無須,正和藹可親地望著自己,他旁邊站一名帶刀校尉,生得高大俊朗、氣勢威猛,但此刻卻神色緊張,眼睛盯著自己手上的一舉一動。

“我是他世侄,有急事找他,卻晚來一步。”

李清暗暗瞥了他一眼,這也是來送鮮於仲通的官員,從外表上看不出官品,不過從他的侍衛已經是校尉便可推斷,此人官應該不小,難得他主動問自己,李清的心念轉得飛快,這或許是一個機會,剛剛墜入失望深淵的李清,突然又發現了一條蜿蜒的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