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 冷刀子(二)

李清的住處已經更換,移到整個客棧中最高档的一間獨院,院內有三間上房,白墻黛瓦,梁柱朱紅,房子前面卻是一個精致的園林,但見山石怪異,廊亭剔透,一灣碧水從玲瓏小橋下穿流而過,墻邊院角各種幾株老桂,枝繁葉茂正值花期,金黃綴滿枝頭,散發出濃郁的芳香,在空隙向陽處,卻見縫插針地長著十八品各色牡丹,整個小院布局風格極象姑蘇拙政園的十八曼陀羅花館。

吃過晚飯,他便將楊釗叫到自己的房內,簡單地將鮮於仲通的決定告訴了他。

“鮮於大人的意思是讓我先做他的執事?”楊釗長長地吸了口氣,極度失望充溢他的顏表,他不想再做地位低下的商人,從政為官是他長久以來的願望,他已經過了不惑之年,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但還是讓他失望了,默默低下頭,楊釗一聲不吭。

李清明白他的心思,拍拍他肩膀笑道:“楊大哥的心思我明白,我即答應過,就一定會辦到,做鮮於大人的執事只是一個臨時過渡,我雖贊過你的才能,但鮮於大人為官謹慎,他需親自觀察才能薦你,你要好好幹,不要讓我失望。”

李清見他情緒低落,想著要不要適當透露點內情給他,但立刻便覺不妥,若讓他過早知道,反而會弄巧成拙,說不定他就會擅作主張。

“你明兒先過去,大嫂和侄兒我會好好照顧。”李清突然想起一事,笑道:“還忘記給你說一件事,望江酒樓已經被我盤下一小部分,大嫂以後就專門負責雪泥櫃台。”

楊釗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李清,“老天!是望江酒樓啊!成都第一酒樓,居然被他盤下了,他、他到底賺了多少錢?”

楊釗心如蟻噬,羨慕、嫉妒、懷恨各種復雜的情感都交織在眼中,李清看在眼中,立刻便明白了楊釗的心思,笑笑又道:“你沒聽清嗎?不是全部份子,只是二成,望江酒樓的東主就是李琳,他要回京了,本來要賣我五成份,可是我沒有那麽多錢,所以付一成的錢,其余的以後從分成中扣。”

楊釗嫉妒的眼光這才慢慢收斂,想想也是,他才賣了三個月雪泥,哪可能買得下望江酒樓,想到此,他心中釋然,又想起自己一個月即將有五十貫的收入,也不一定比他差,楊釗的心又激動起來,對李清也隨之多了幾分感激。

“你現在實力不夠,接望江酒樓有點貪大了,這成都的海家,還有黑道,你不是不知道,他們會輕易放過你嗎?你可想過對策?”

嫉恨之心既去,楊釗也隱隱替李清擔憂起來,他年輕時就在成都混,這成都的水有多深,他心中清清楚楚,世人只看成都的繁華,卻不知這繁華的下面全是一道道湍急的暗流。

李清卻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有對策,你就放心去吧!”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活動一下筋骨笑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事,卻是學騎馬,大哥幾時有空,來教教我。”

次日一早,李清去望江酒樓和李琳派來的大執事辦理了過戶手續,從此後,這成都第一酒樓就屬於了李清。

望江酒樓的掌櫃姓席名三度,是跟隨李琳的老人,從夥計做起,二十年來,一步步做到掌櫃,他雖長副笑臉,但此時此刻他卻是舒心的笑,望江酒樓新東主不是海家,這就儼如他的孩子沒有走上邪路一般,而且,新東主竟然就是昨天那個差點被海三所辱的年輕人,有小道消息說他可能是宗室子弟,下人竟敢辱皇族?席三度突然覺得頭很暈,這世道的變化他似乎有些跟不上了。

“東主,你看我們酒樓幾時重新開張?”席三度低聲問道,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宜早不宜遲,選個良辰吉日便可開張,盡量簡單低調些。”

如果說一紙轉讓契約可比作結婚證書,那開業式就是結婚典禮,可以簡單一點,但絕不能不做。

“還有那些夥計,今天晚上我想請大夥兒吃頓飯,你去安排一下。”

“是!”席掌櫃匆匆而去。

李清望著他略顯臃腫的背影,點了點頭,此人忠心耿耿,倒是一筆財富。

隨後,他便開始一層一層地細看酒樓,酒樓極大,共有五層,其中一樓二樓為大廳,每一廳都可以擺下百桌酒席,從三樓起便是雅室,按各種風格布置,或清新淡雅的‘曲江流飲’;或富麗輝煌的‘朱門玉階’;或豪爽奔放的‘關山吳鉤’;或大氣典雅、或小橋流水,一桌一椅,一畫一景,無不體現出六星級酒店的品位。

第五層樓卻空著,樓梯口上卻掛著一個大煞風景的紙牌:庫房重地,閑人莫進!

李清一把扯下牌子,推門便進,五樓倒也幹凈,只是顯得有些淩亂,迎面便見幾只盛滿杯盤碗碟的大竹籮,但最壯觀的卻是備用桌椅,層層疊疊,儼如那雜技演員的排練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