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一夜驚風雨,卻是銓試日(第2/2頁)

“也是因為此前我便仔仔細細琢磨過,倘若這篇神道碑文有幸由我草擬,應該寫些什麽,如今總算是幸不辱命!”

“那是自然。”高力士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旋即就說道,“時候不早,杜中書也該去預備參加朝會了。對了,今日是吏部銓試之日,預祝杜中書馬到成功。”

“我只是一後輩,不過是跟著諸位前輩好好學一學而已。”

杜士儀口中這麽說,人卻打起了精神。他很清楚,昨晚上打的是不期而至的遭遇戰,而今天開始的這一仗,方才是他蓄意通過大考,從考簿舞弊撕開了一條口子,進而從吏部尚書侍郎手中奪下銓選大權後的最好機會,也是唯一一次機會!下一次,若想通過銓選再做什麽,那恐怕不太可能了!

昨夜杜士儀輪值宮中後被召入山齋院,這種事情在朝會上幾乎無人知曉。但凡知情人士,高力士奉李隆基之命,親自帶頭幾乎都給處置幹凈了,至於中書省那些當值的吏員,都以為杜士儀是被李隆基召入宮寫金仙公主神道碑文,故而這個理由倒是廣為流傳,就連蕭嵩在朝會上奉旨宣布主持十銓的官員名單,退朝之後也忍不住問了一句。唯有身為始作俑者的李林甫,看著氣定神閑和同僚說話的杜士儀,心底滿是不可思議的詫異。

要知道,就算出首告密的那家夥並不是真正的當事者,可太子勾連大臣這樣要命的事,竟然也能夠被杜士儀翻轉過來?幸好,他這一次是通過人旁敲側擊,否則若是這次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就糟糕了!

盡管裴光庭的循資格銓選法遭到各方紛至沓來的批評,但從可行性來說,卻擁有不可抹殺的優勢,那就是能夠大大降低一年一度在冬天裏雲集京城的選人。只有那些年限資格盡皆到了的選人,方才能夠在冬選上頭獲得銓注官職,其他的就算再有賢能,等閑也不可能脫穎而出——畢竟,一年到頭大唐上百個州,一千多個縣,再加上京官,每年六品以下的空缺少說也有七八百,主持銓選的吏部主官哪有精力細細地審查這數千選人?

這一次主持今年銓選的,不再是往年的吏部侍郎,而是整整十位大唐有數的高官,效率看似要高一倍不止,但實則卻不然。除卻吏部侍郎李林甫,其余人多半都沒有在吏部為官的經驗,而七年前的十銓時,即便是蕭嵩都尚未有那個資格,更不要說別人。所以,李林甫不得不答應在銓試之後,為這些搶自己飯碗的同僚仔仔細細上一堂培訓課。

在銓選之前,其實吏部南曹早已在一個月前就開始針對選人遞交的解狀、告身以及林林總總各種各樣的文書進行磨勘。在這一個月中,南曹是鎖曹磨勘,不但不上朝,而且所有官吏不得回家,可以說這一個月就是吏部南曹最辛苦的一個月,要把幾千份選人的材料全部過手核查,檢驗是否有冒名、舞弊、塗改等等各種作弊行為,同時將不符合資格的人篩選出去,然後把留選和駁落的選人長名榜張貼出去公諸於眾,申報中書門下、吏部銓曹、禦史台和政事堂。

經歷這樣繁重的工作之後,判南曹的那位吏部員外郎瘦上十斤都不奇怪。故而吏部銓曹人人都想當,但南曹誰也不想管,就是因為一個權重,一個繁雜。盡管如此,南曹卻有唯一一個連吏部尚書和兩位侍郎都難以奪去的職責。那就是每年空缺出來的官職,都是由南曹員外郎分派成三組,以供吏部尚書和侍郎在選人中進行銓注。倘若判南曹的員外郎不是自己人,那麽身為尚書或是侍郎,興許分到手上的全都是一堆偏遠地區的官,要想照顧自己人是想都別想!

而南曹磨勘之後,是銓曹的復核,這一工作也早已在三天之前全部完成。故而這一日的重頭戲,是銓試。

吏部銓選,亦是身言書判四條。其中身和言,全都是泛泛而談,大多數人都能通過,書法也就是字的好壞,也沒有太過統一的標準,只要不是一手狗爬式,不難過關。然而最難的試判卻是比進士及第後的吏部關試更加困難。每年銓試出的兩道判,常常能夠讓不少自忖滿腹經綸的選人抓狂郁悶到死。所以,裴光庭的循資格一出,每年符合資格前來集選的選人沒這麽多,試判也就沒那麽難。

這會兒,當杜士儀跟著今日還要一並充當試官的其他高官來到試判的尚書省都堂之際,在門口就聽到有人在那稱頌裴光庭的聲音。可在一片稱頌聲中,也有人不屑地譏諷了一句。

“開元十五年那會兒,銓試是糊名試判,因而不能舞弊,才學不足的只能怏怏而歸。如今卻因為循資格,賢與不肖皆能注官,諸位還稱頌這是美政?簡直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