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銓試

這是赤裸裸的打臉啊!

正好到門口的杜士儀心裏轉過如此一個念頭,再見大多數人都是沒事人的樣子,他不禁哂然一笑。官當得越久,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就越強,這點他昨晚上就已經演繹得淋漓盡致。要是換成剛入仕沒見過大風大雨的那會兒,那會兒他指不定就在天子面前露餡了,哪裏還能夠粉飾太平?不過,橫豎他對於中書舍人知制誥這一別人求之不得的美差放在眼裏,只要能夠利用好這一次的銓選,再次出外任他也不在乎!

尚書省六部,除卻吏部戶部兵部這上三部是侍郎兩人之外,其他三部都是侍郎一人。而如今的吏部侍郎李林甫和劉彤,後者是檢校官,非正式拜授,也就是說其實是代理此職,但因為資歷人望盡皆較淺,所以蕭嵩在擬定十銓的時候,直接就把劉彤給摒棄在外。論理蕭嵩這個宰相也是不應該撂下本職來幹預銓選的,但這是他和裴光庭較量了三年之後,第一次成功把手伸進了吏部,故而根本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所以,聽到裏頭有人質疑裴光庭的循資格之法,一貫反對循資格的蕭嵩頓時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銓選之法,素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時候不早了,大家進去吧。”

尚書省都堂比用作科場的考功司南院更加寬敞,經過磨勘和放選之後,能夠身在此處的選人總共也不過七八百人,與循資格之前動輒三四千的情景不可同日而語。故而,原本銓試是三日三場,現在也變成了一日統統考完。當蕭嵩領頭,十位服朱紫的高官踏入這都堂之際,原本或高談闊論或竊竊私語的選人們全部為之鴉雀無聲,等到這些即將主宰自己命運的人從身邊走過,一直到最前頭站定,一個個人方才極盡目力想要看清楚那一個個往日遙不可及的人影。

然而,都堂太大,身處左右翼的人甚至難以聽清楚宣布考題的聲音,看人就更加不必說了。只有坐在都堂中央那前頭幾排的人,方才能夠有幸近距離目睹大唐高官序列中排位靠前的這些人。須臾,不少人就偷偷打量起了最左邊那個最最年輕的身影。

年不到三十便官居中書舍人,同僚雖羨慕嫉妒恨卻不得不承認其人名至實歸,那便是京兆杜君禮了!

杜士儀收獲了眾多的注目禮,已經習慣了這一幕的他自是處之泰然。往日銓試的試題都是吏部侍郎出的,然而這一次蕭嵩既然得到了定下主管十銓官員的權力,自不會把銓試出題權也一並抓了過來——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代為出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杜士儀。當蕭嵩聲若洪鐘地公布了今日的兩道書判題之後,下頭有人如釋重負,有人咬牙吸氣,也有人嗡嗡嗡竊竊私語,直到一聲肅靜,考場中方才再次回復了安靜。

而就在這時候,蕭嵩又聲若洪鐘地說道:“今次試判,若是書判藍縷,那便不予選官,立時駁放,全都記清楚了!”

所謂書判藍縷,就是書判在評等時不但不入等,而且文詞不達意,完全不過關。然而,誰都知道,今年的銓試,空缺出來的官職,與等候當官的選人之間,幾乎是一比一的比例,再加上自從推行循資格以來,前兩年的銓試幾乎就是走個過場,區別只在於官缺好壞。只要你不是太挑的,大多數都能如願以償。所以,前兩年的銓試題一反之前數年的冷僻,簡單得不可思議,幾乎就沒有什麽書判藍縷的家夥。故而,對於今年突然又收嚴了標準,下頭自是一片嘩然。

聽到四處又傳來好一陣嗡嗡嗡的聲音,蕭嵩便咳嗽了一聲,用無比威嚴的聲音沉聲說道:“除此之外,以前進士之資守選期滿注官者,若不願試判,則改試竹韻賦一篇,不限韻。”

這是每年都有的,為了甄別進士科以及其他出身的官員,銓試也不是不能通融。但至少要三百五十字到六百字的試賦,比每道兩百字的試判更難。所以,這一次倒是沒有人提出異議。只有李林甫不動聲色地斜睨了蕭嵩一眼,心中生出了難以名狀的憂慮。

裴光庭這病直到現在還沒有太大的起色,要知道,年紀大的人一病,最怕的就是過冬。倘若裴光庭再這麽病下去,他這個吏部侍郎可就完全扛不住蕭嵩了。

偌大的考場之中,往日巡閱的只有吏部侍郎,以及麾下令史,今日十名朱紫官員穿行其中,有心向這些大佬顯示一下自己的選人自然大有人在。而杜士儀只是隨隨便便逛了一會兒就回到了前頭自己的位置上。

王翰要爭取的是雲州刺史,正兒八經的四品以上外官,那是要通過天子制授,而不是銓選,郭荃亦然。至於王泠然和王芳烈,在雲州的任期是否屆滿,只要蕭嵩能夠成功入主吏部,那就可以在今年把這兩員缺補上之後,再為他們重新授官。這些都是不用操心的。而禦史台也不在銓選之列,需要上官薦選,或者天子制授,故而韋禮也不在這。至於他現如今要關心的那些人,他連見都沒見過,這會兒費那大力氣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