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風生雲起

司馬承禎並不是那種一本正經的道門高人,在論道談玄之外,更多的時候他都是以遊戲風塵示人。因而,宮中上清觀那一番戲言,隨著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的有意傳揚,須臾就在整個洛陽城上下流傳了開來。正如同想當初杜士儀因命中克貴妻為由回絕了尚主,而後達官顯貴也都不敢許之以女,如今司馬承禎說是要補償杜士儀這些年孑然一身的孤寂,打算給他挑個合心的女郎,一時也不知道牽動了多少芳心。

“杜十九郎如今二十有四了,不過二十出頭便已經官居殿中侍禦史,這簡直是異數!”

“也不知道司馬宗主看中了哪家女郎?這要是真的他悄悄在民間轉悠……”

“倘若挑中我家閨女就好了!”

如是議論在洛陽城上下傳得沸沸揚揚,以至於當杜士儀到安國女道士觀拜訪玉真公主的時候,忍不住苦笑道:“二位觀主這造勢造得著實令人嘆為觀止,就連杜氏族人,也有不少悄悄向我打探是否真有其事,更不要說在禦史台了,一個個同僚看我的眼神都是古古怪怪的!”

“又想抱得佳人歸,又不想被人多言,哪有這麽好的事?”玉真公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直到杜士儀苦笑著拱手求懇,她方才笑眯眯地說道,“放心,這是我和阿姊早就商量好的,會掌握分寸。至於司馬宗主,難道你還擔心他會在這種大事上和你開玩笑?倒是你,我還沒和你算賬!”

玉真公主突然雙手叉腰,露出了嗔怒之態:“你把玉曜一拐走就是三年不說,而且還隔三兩個月方才有音信傳回來,你知不知道阿姊有多擔心?”

面對這樣的責難,杜士儀不得不舉手投降。他訥訥解釋了生怕信函太過頻繁,被人看出端倪之後,玉真公主雖仍是面露嗔怒,但終歸只是輕哼了一聲。當杜士儀問到這婚事具體將如何安排之後,她便得意地說道:“你放心,自然不會讓司馬宗主輕輕巧巧對別人說,王元寶之女方才是良配,否則阿兄豈是好輕易糊弄的?玉曜卻也是好福氣,你慧眼識珠,讓她得展所才,將來你們若是能夠成婚,屆時珠聯璧合,真真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

“那也是二位觀主玉成。”杜士儀笑了笑之後,想到王縉之前所托,他沉吟片刻便開口說道,“今日是今科草澤自舉制科開考的日子,觀主可知道,王十三郎的弟弟夏卿今科也有應試。”

“就是九娘的如意郎君吧,我見過他。九娘把人帶來給我看的時候,滿臉的歡欣,聽說,她如今也已經身懷六甲了。”

玉真公主想起那一次看見王縉和崔九娘夫妻並立跟前的情形,神情忍不住怔忡了片刻,繼而便微微笑道:“時隔多年,你也不用擔心我還有什麽想不通的。王十五郎亦是文采名噪兩京,你特意提及此事,莫非是他這一科還有什麽問題不成?”

“以夏卿的本事,脫穎而出應該並無問題,但此次應試者,在職的官員乃至於品子柱國子眾多,如若閱卷時再有什麽偏向,那就難以擔保了。”說到這裏,杜士儀頓了一頓,卻是若無其事地說道,“就比如我當年應省試的時候,考功員外郎李納還不是因為別人囑托,險些將我置於末第?”

玉真公主本不在意,可聽杜士儀這麽一說,她不禁若有所思地沉吟了起來。好一會兒,她才哂然一笑道:“若是別科制舉也就罷了,今科是草澤自舉科。阿兄的本意,是唯恐草澤遺才,故而方開此科,如今竟是畿尉以及其他官員與之爭進,到時候我自會吩咐人在阿兄身邊提點一聲。王十五郎但使策論真的為上上之選,定然能夠放之高第。倒是你,不要一味為別人操心,自己的婚事不妨想想該如何操辦,另外呢,我也有一件事要問你。”

當杜士儀從安國女道士觀出來時,腦海中還轉著玉真公主的提議。事實上,出京三年,那種天高皇帝遠的舒心快活日子,和在兩京與人勾心鬥角相比,他自然更傾向於後者。然而,倘使出為外官真的是想去何處便去何處,他前一次求為縣令時就不用那麽傷腦筋了。

除了剛到洛陽的第一天晚上,因為崔宅夜宴實在是持續到太晚,因而就宿在了那兒,但這幾天杜士儀都是住在自己當初在觀德坊中先賃後買的那處私宅。對於殿中侍禦史這樣的天子側近來說,日日上朝,自然住在離洛陽宮越近越好。而他的假只剩下今天這最後一日,此刻回程路上,想起之前在禦史台中尚未和郭荃碰過頭,心中不免有些記掛,到自家杜宅門口下馬的時候,還念念不忘問了一句,結果想找的人並無音訊,不想找的人卻不請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