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一哭二鬧三上吊(第2/2頁)

聽到這裏,崔頜終於恍然大悟,皺眉冷笑道:“敢情什麽關心女兒關心妹妹,全都是假的,跑到縣廨告狀陳情,沖的只是錢!”

陳寶兒好容易絞盡腦汁把話題誘導到了有利的方向,可沒想到崔頜一點都沒給人留余地,毫不容情地把這一點給拆穿了!還不等他想好說辭,就只見張老翁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次開始了新一輪的哭天搶地,無非是說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還被人冤枉如何如何,而張家兄弟兩個,立時一個義憤填膺要上前沖崔頜理論,一個則是死死攔住了人。正當這局面有些失控的時候,他就只聽到背後傳來了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

“縣廨重地,何人竟敢咆哮?”

張家父子三個的鬧劇一瞬間劃上了休止符。眼見得一個年輕郎君身後跟著個小女孩兒進了屋子,張老翁不禁眼珠子亂轉,等到發現剛剛罵過自己的那少年郎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叫了一聲明公,他立刻意識到這方才是縣廨之中真正做主的人,眼睛一亮的同時就一骨碌爬起身來,跌跌撞撞想要上前故技重施。然而,還不等他近前,斜裏就伸出了一只粗壯有力的胳膊,牢牢擋在了他的跟前。

“明公在此,休得無禮!”

張老翁只是見那自稱杜士儀學生的垂髫童子雖則人仿佛聰明得很,可對自己一直和和氣氣,再加上此前的爭地案子,以及自己那和家裏斷絕關系多年的女兒得到了及時救治,於是不免便以為杜士儀也必然是尊老憐貧的人,滿心覺得這痛哭流涕的一招還能奏效。可面對那擋在自己面前猶如鐵塔似的大漢,他不由得使勁吞了一口唾沫,這才可憐巴巴屈膝跪下了。可他一聲明公才出口,他就看到杜士儀面色一沉,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子給嚇得噎住了。

“你們就是劉張氏的父兄?”

張大和張二都是頗為乖覺的人,發現杜士儀一來,所有人都低頭垂首一聲不吭,再加上剛剛老父都被人攔了,他們就再不敢拿出之前那一套哭天搶地耍無賴的勁頭來。可想到家裏壓在箱底的那十貫錢,又想到事後別人一百貫錢的許諾,兩人一時又心裏滾熱。尤其是精明的張大上前挨著父親跪了,繼而便哭喪著臉陳情。

“正是!我們聽了外間傳言便緊趕慢趕到了這兒,萬望明公給我們一個公道!成都城內外這麽多百姓,可是全都翹首盼望著明公的清正廉明!”

杜士儀卻沒有理睬他們,而是看著陳寶兒問道:“季珍,他們之前所請,都已經筆錄了?”

“是。”恩師沒有叫自己的小名,而是叫了親自給自己起的學名,陳寶兒立時凜然,“因為張家父子三人一度情緒失控,弟子沒來得及一一筆錄,但已然記在心中。可容眼下立時謄錄?”

“嗯,立時謄錄出來給我看看。”

陳寶兒答應一聲,也顧不得身上的衣衫剛剛被那張家父子三人揉搓得猶如梅幹菜,快步回到書案後頭,他落座之後展開紙卷取筆蘸墨,竟是立時筆走龍蛇疾書了起來。

崔頜本想說兩句話活絡活絡氣氛,可面對這一片寂靜的屋子,他索性訥訥說了一句我去給寶兒拾遺補缺,卻是躡手躡腳去了陳寶兒身後,可這一看他便愣了神。陳寶兒這謄錄的言辭決計談不上什麽文采,可一字一句竟然全都是張家父子哭訴的那些話,盡管他是記不清所有的,可其中一兩句記憶深刻的卻是一字不差!

那個出身鄉野,連論語都是從頭開始溫習的垂髫童子,竟然有這般好記性!

盡管起頭攔阻他們的從者須臾就把他們從冰冷的地上扶了起來,可張老翁也好,張大張二也好,站在這仿佛只有呼吸聲的靜寂屋子裏,全都不由自主放輕了呼吸,心裏無不惴惴然。而當他們終於捱到陳寶兒的謄錄告一段落,卻已經兩條腿都又酸又麻了。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當陳寶兒雙手把供詞送到了杜士儀跟前,這位成都令卻不急著看,竟是吩咐道:“念給他們聽,如若他們認承無誤,則立時畫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