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下獄,上封

廢後!

杜士儀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震驚過後便立時搖頭說道:“相國說笑了,此等事何等重大,且不說楚國公是否會說給自己兒子聽,就算說了,姜度不過是看上去放蕩不羈,又不是真愚鈍,又豈會輕易泄給外人知曉?”

事出突然,得到消息時,源乾曜滿心不可置信,一時間竟是亂了方寸,冷不丁想到杜士儀和姜度仿佛交情不錯,因而方才叫了其來詢問。可被杜士儀這一說,他想到自己和姜皎也算得上是早年就是老相識,他的侄孫源光乘更是和姜皎妹婿,要說這種廢後大事,姜皎就算要對人說也不該是對兒子說,怎也該最先泄露給他這個宰相知曉。

因而,他有些面色難看地跌坐了下來,沉吟良久便嘆氣說道:“此事是嗣滕王早朝之後上奏的聖人,聖人得知之後怒不可遏,令中書省擬旨拿問楚國公……總之如今不可輕舉妄動,你也先勿要聲張。”

這勿要聲張四個字有多荒謬,本來還有些渾噩的杜士儀回到左拾遺直房時,突然只瞥見幾個同僚竊竊私語,見他進來方才立時正襟危坐,他便醒悟到此等事根本就捂不住。

且不說中書省和門下省本就在宮城之內,即便是外皇城的那些官署,發生了這樣大的事,轉瞬之間也會人盡皆知。盡管他和楚國公姜皎統共也就只見過幾回,連話都不曾說過幾句,更不要說交情,可和姜度相識相交卻已經好幾年了,他對那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家夥還頗有幾分感激。

“山雨欲來風滿樓……”

當這一日午後,並不當值的杜士儀離開門下省出宮,回到自己在觀德坊的私宅時,才剛一入門口,劉墨便快步迎了上來,面色凝重地說道:“郎君,大約一刻鐘之前,姜四郎命人來送過一封信。”

杜士儀陡然之間站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劉墨問道:“派的人是誰?除卻送信,可還有其他話捎來?”

“那人面生得很,從前並未見過,除了信也沒有其他話。那人仿佛熟門熟路,直接說有要事要見我,然後方才道明來歷,把信留下了,沒有逗留就立時告辭離去。”說到這裏,劉墨見左右除了赤畢並無他人,這才再次壓低了聲音說道,“郎君,據說楚國公已經下獄了。現如今到處都在傳言聖人廢後之意,看那情形須臾就會傳遍全城!”

即便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可這種流言的散布速度,倘若說不是有心為之,杜士儀自然根本不相信。他點了點頭後便示意劉墨跟自己到書齋來,進去之後又吩咐赤畢親自守在門外。等到接過那一封信,他掂著那應該只有薄薄一張紙的分量,心中不禁猜測姜度會在其中寫些什麽。

然而,等他拆開信封拿出那一張只寫著寥寥數語的信箋,他就知道自己的那些猜測全都錯了。盡管字跡微微有些潦草,仿佛是寫信的人在寫那些字時心緒已亂,可其中一字一句卻並無只字涉及姜皎泄禁中語字句,恰恰相反,這竟是一紙轉讓文書——姜度把自己此前所辦馬球賽從場地的地契,人員的所在,一直到暗中控制的博彩產業等等一應種種,全都轉讓給了崔儉玄!

捏著這一紙重若千鈞的信,杜士儀不禁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等他回過神來又仔細看了看那一紙信封,這才發現裏頭還有一張小紙片。傾倒出來一看,他便發現上頭龍飛鳳舞寫著兩個字。

“勿念!”

“郎君……”

聽到耳畔傳來的這個聲音,杜士儀便擡起頭來。見劉墨果是滿臉擔心,他便苦笑道:“沒事,姜四郎並未求我什麽,只是……將之前他在馬球賽上投注的那些心血,都轉手送給了十一郎。楚國公的事如今是捅了天,他這人看似胡鬧實則精明,不會亂求人的。”

“那就好。”劉墨一時如釋重負,下一刻感覺到自己這語氣太過事不關己,他連忙解釋道,“別說郎君和十一郎君,就是從前趙國公仍在,再加上崔府君已經官任尚書左丞,在此等事上也是愛莫能助,就算二位貴主亦是如此。事關宮闈之爭,當年的上官相國便是前車之鑒。”

上官儀。

這個名字能夠令劉墨一介部曲都還歷歷難忘,更不要說滿朝文武了。就是因為代天子寫了一份廢後詔書,上官儀竟是滿門盡墨,只剩下鄭氏和上官婉兒母女二人!

一直拖到幾乎宵禁方才回到家中的源乾曜得知姜度前來找過自己,遲遲不見他歸來,傍晚時分方才失望離去時,年紀一大把的他忍不住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而一旁的心腹家仆覷著他臉色,又低聲說道:“相國,姜四郎固然走了,可十四郎君卻一直等著,連晚飯都不肯吃,一直枯坐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