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府試,廢後!

一日之內觀裴旻雄奇劍舞,賞吳道子精絕畫技,再瞻張旭潑墨狂草,如此非同一般的視覺體驗,讓杜士儀足足好幾日都免不了時時回憶品味。一時間,公務也好,私事也罷,全都得讓居次席。

盡管他深知自己就是再練劍也不可能練出裴旻那般的超絕身手,吳道子和張旭的畫技和狂草也斷然難以企及,可這並不妨礙他所受到的震撼。更不用說,他親自擂響當年的秦王戰鼓,那種糅合了歷史滄桑和戰場激蕩的鼓聲亦不時響徹耳邊,提醒他眼下正是盛唐!

至於裴旻提醒他關於楚沉的話,他自然對崔儉玄提點了一句。可後者更懊惱的,卻也是沒能目睹那一場盛會,這幾乎成了東都洛陽上下無數人的心聲。

正因為如此,當門下省上下官員得知,天子親自令左拾遺杜士儀就當日天宮寺中題記一篇,以紀念當時勝景,羨慕的固然不少,但遺憾的則更多。唐人骨子裏便有一股喜好浪漫愛好雄奇的習性,就連左拾遺中最年長最資深,對於杜士儀這個新進同僚一直若即若離的竇先,事後也不禁對這個資淺的小字輩委婉表達了一層意思。

“君禮賢弟,我等既都在門下省,日後當同進同退才是。”

這同進同退說的是朝中大事,還是那等看熱鬧湊熱鬧的小事,那就只有當事雙方彼此去體味了。

不過,杜士儀當了幾個月的左拾遺,和同僚之間雖然不像最初那般受人排擠,可因為年紀的關系,卻也談不上如何融洽。借著竇先這一說,他也就順勢搭了個梯子。

如裴旻張旭吳道子這種後世可以封聖的超絕人物,要再湊熱鬧固然需得機緣,然則他如今也已經不再是六年前初至嵩山求學的才盡神童,各種文會詩社漫談之類的交往,也就少不得多了起來,間或用各種各樣新制出來的好硯好墨……甚至於用新制成的好紙箋勾搭了張旭,偶爾流出一幅吳道子的手跡,這卻也是不時有的,一來二去,門下省從竇先到其他左補闕和主事之類的官員,有什麽活動也會叫上他。

至於那自從進入正賽之後,陡然之間激烈程度和名聲又暴增許多的馬球賽,也成為了公卿王侯消遣時的一大去處。盡管正賽一改預選賽時可免費觀賞,而是開始賣票,最初有些不那麽順當,可那每個档次收費完全不同的票價,以及在洛陽南城仿佛是突然之間就平整出來的寬闊場地和四周看台,卻吸引了不少人的興趣。

尤其是私密性和陳設都極其不錯的包廂看台,盡管票價昂貴,而且也不是一場一場地買,而是一個月一個月地包,可在幾個花費不菲包下包廂,繼而又宣揚這象征地位等等言辭的推動下,有人下場參賽的各家也好,單純不在乎銀錢的也好,大多數都包了或大或小的包廂。

而竇先這等家中不富裕的,也和其他同僚一起跟著杜士儀來瞧過好幾次馬球賽。天子好馬球,民間馬球也頗為流行,滿朝文武之中有對這個不以為然的,可也有不置可否的,更有熱衷的,眼看這幾個年輕世家子弟搗鼓出來的馬球賽竟然有聲有色,想要摻和的不在少數,一時崔儉玄竟是成了個大忙人。眼看八月河南府試明經科在即,他方才不得不忍痛擠出了三天時間臨時抱佛腳,把經史看了個昏天黑地,累得杜十三娘不得不向杜士儀表達了心中憂慮。

“阿兄,河南府試在即,十一郎君之前卻一心一意都在忙著馬球賽的事,如今方才緊趕著備考,會不會被人說他是玩物喪志?”

“你不用擔心,玩物喪志是因為本就心志不堅,可崔十一固然有時候愛抱怨,喜歡使小性子,可認準的東西卻是很難拉回頭,他知道分寸,否則也不至於最後幾天趕回來備考。”說到這裏,杜士儀便語重心長地說道,“每年明經及第之人,足足有上百,然而守選七年方能授官的期限,卻足以讓眾多人等白了頭都未必能做上官,即便官宦子弟也需要機緣。崔十一的經史既然在聖人面前都能過關,只要他不是發揮失常,試官就算再犯嘀咕,也不會將其輕易黜落,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什麽一萬個心……我哪有擔心他,我是怕五娘子和九娘子心裏擔心!”杜十三娘強自反駁了一句,見杜士儀似笑非笑,她面上微微一紅,反身一陣風似的就快步出了書齋。直到站在院子裏,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了幾分迷茫。

除了崔儉玄在家守制那三年,她與其常常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對他可以說是極其熟悉了。平心而論,他不像阿兄智計百出,不像阿兄經史文句信手拈來,不像阿兄交友眾多,更不像阿兄那樣總讓人覺得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堅定不移穩重可靠……可是,他卻也有一種獨特不同的東西。而且,他固然不像阿兄那般遭受過家門焚毀才盡重病這樣的苦痛,卻也曾連喪祖母和父親,險些一蹶不振,而且,從最初的相識一直到現在,他始終是一顆稚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