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貴客盈門賀生辰

盡管豆盧貴妃出內另居親仁坊以來,轉眼之間就已十余年了,但當今天子李隆基登基之後,念在當初養育之恩,不僅為其與睿宗王賢妃一樣加食實封二百戶,而且逢年過節常常有各色金玉錦帛,珍饈美食賞賜,前時她病倒的時候更是恨不得把整個太醫署都派過來,各色珍奇藥材猶如流水一般送到府中。因而,哪怕這一次豆盧貴妃五十八歲的生辰並非整壽,自早一日開始,便有人開始陸陸續續送生辰賀禮,待到正壽這一天鄰近午時,更是賓客紛至沓來。

因名分尷尬,朝中大臣們多半都是令自家晚輩前來賀壽並送賀禮,五姓七望,關中四姓,各家無一代表缺席,再加上王侯勛臣國戚,一時間貴介如雲,錦衣如織,出入之間,人人都在議論早幾日就傳揚出來的消息。

“聽說聖人欽定,今夜令演西涼大曲!”

議論之中,有人悄悄說豆盧氏本是鮮卑大姓,這西涼大曲自然也算是應景,但也有人爭辯說只因為豆盧貴妃喜好西涼之音,若真的是要鮮卑古樂,怎麽也該是其他大曲才是。但也有人對這種無聊的爭辯絲毫沒有興趣,這其中,坐席靠後的杜文若便滿心都在思量杜士儀。一想到人回了樊川之後沒了落腳之處,竟然就那麽大喇喇地住在平康坊崔宅,而後在千寶閣又是大揚聲名,他就覺得心裏如同火燒似的,一時竟沒有注意有人在身邊落座。

“杜六郎。”

“嗯?”杜文若側過頭,見身邊那個俊朗的年輕人似曾相識,不禁微微蹙眉,隨即方才嘿然笑道,“沒想到今日這盛會,代表關中柳氏前來的,竟然是柳郎君。”

“關中柳氏人才濟濟,我豈能說是代表?”柳惜明仿佛是謙遜一般自嘲了一句,隨即便似笑非笑地說道,“倒是聽說今年京兆杜氏方才是人才濟濟,光是應解試的就有五六人,這豈不是競爭激烈,先要自家人好好爭搶一番?”

面對這哪壺不開提哪壺,杜文若登時面色鐵青,隨即硬梆梆地說道:“不勞柳郎君操心。”

“我一個外人,自然輪不到我操心京兆杜氏的家務事。只是,杜六郎莫非不知道,畢國公竇宅數日前那一場夜宴……”

杜文若早就聽說過柳惜明和杜士儀之間有些過節,不等其說完便冷笑道:“我的消息還沒那麽閉塞。杜十九固然是為竇十郎所引去了畢國公宅,但岐王駕臨的那天晚上,他並不曾露過面。不過是會彈幾曲琵琶,和竇十郎稍稍談得來些,僅此而已。”

“可我聽說的卻不止如此呢。”柳惜明依舊是笑容可掬的那張臉,說著竟更湊近了杜文若幾分,聲音亦是輕得足以讓鄰座難以聞知,“那天竇十郎可是還請了太原王十三郎和王十五郎兄弟前去竇宅,這整整十天,杜十九郎和王家兄弟就不曾離開過竇宅半步。而且,岐王駕臨竇宅的那天晚上,他是不曾當眾露過面,但竇十郎也借故沒在人前出現,卻以探討音律為名,請了岐王入內商討,這一去,就是整整一個多時辰。你說,究竟那位大王是見過杜十九呢,還是沒見過杜十九呢……哎呀,京兆解試,同郡望同姓同登等第,可是比鳳毛麟角還稀罕呢!”

眼見得柳惜明嘖嘖稱奇,繼而站起身地回自己的坐席去了,杜文若緊緊攥著手中那薄薄瓷胎的白瓷杯盞,那力道幾乎能將其捏破了。良久,他才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杜十九,怎能一直讓你出盡風頭!”

而柳惜明回到自己的坐席,若無其事地和左右談笑風生了一陣子,他便輕輕籲了一口氣。去年姜度墜馬受傷之後,一度沒有任何動靜,他最初還沒放在心上,誰知道他在萬年縣試中成功居先突圍後,京兆府解試之前,卻是一時間流傳起了各式各樣對他不利的消息。

這還不算,解試的時候,他身上頻頻發生各種各樣的怪事,諸如硯台被打翻,鄰座指他作弊,甚至於他絞盡腦汁寫就的那一篇試賦,卻被主持解試的渭南縣尉說得一無是處。他事後才通過種種渠道得知,在背後作梗的不是別人,正是姜度!

他自信此前那件事並未露出什麽馬腳,必然是杜士儀搗的鬼!

“郎君。”一個小童在他身後停步,跪坐下來之後便湊近了低聲說道,“婕妤捎信出來,說是今夜聖人會微服前來,為豆盧貴妃慶壽!”

“知道了,你退下吧。”

盡管人人都猜測天子會來,但究竟是否真的駕臨,卻是沒人說得準。當宋王、岐王、薛王、申王和玉真公主淮陽公主等等先後而至,一時間堂上滿是天潢貴胄,尤其當精神煥發的豆盧貴妃不用婢女攙扶便出現在人前時,一時間下頭的賓客更是各式各樣不絕於耳的吉祥祝語都送了上去。豆盧貴妃一一含笑聽著,待落座之後,見玉真公主仿佛理所當然一般挨著自己的坐席下首坐了,她方才輕聲責道:“這也太張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