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墨窯制墨(第2/2頁)

直到一個咕咕的聲音突然傳來,眾人對視一眼,這才發現是樵翁的長子,再接著方才反應過來竟連吃飯都忘了。

“這幾片燒完先吃午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幹活也是一樣!”

杜士儀既然這麽說了,張度張申兄弟自然無話,樵翁父子三個亦是連忙點頭。待到眾人回了草屋,張家兄弟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了早上吃剩下的湯餅,但見杜士儀和其他人一樣吃得風卷殘雲,兩人都松了一口大氣。待到匆匆解決了這一頓飯出去,杜士儀卻制止了他們繼續燒松木的打算,若有所思地開口說道:“今天先試這些,待會兒進煙室瞧一瞧。雖說只兩個時辰,但應該能看出些端倪。”

這座墨窯沿山勢而建,燃燒松木的爐膛位於地勢最低處,二尺見方的煙道為五十尺,上方八間煙室中,小煙室不過八尺見方,而大煙室則是有四十尺見方,每個煙室之間用木制擋板阻擋,擋板中間設置一尺見方的小孔供煙氣進出,因松煙由下往上逐漸進入各間煙室,自然而然形成的松炱顆粒大小就能夠分出等級來。當他小心翼翼地隨張家兄弟進入最尾端的那個小煙室,環目四顧許久,從那只是微微有些痕跡的磚上,用指甲刮了僅有的一丁點松炱顆粒下來在手中一拈,他立時露出了笑容。

張家兄弟的臉上喜色更甚。年紀小些的弟弟張申更是難以抑制地嚷嚷道:“好細的松煙,如此燒制果然出眾!怪不得杜郎君不願意去王屋山那種產松更多更好的地方,那裏墨工最多,如此妙法,興許轉瞬之間就被人學去了!”

帶著兩個兒子進來探頭探腦的樵翁聞聽此言,立時轉身教訓兒子道:“你們倆可記住,回頭哪怕是對自己媳婦也不要說漏了嘴,別給杜郎君招惹麻煩!”

看到張家兄弟,並那樵翁的兩個憨厚兒子都拼命點頭,杜士儀頓時笑了起來:“這燒煙的窯固然重要,但合膠之法同樣重要,而且我還要另外加藥,光是學了這建窯也沒用。更何況,制墨講究的是名聲,若是仿效者都能蓋過原主,那世上早已是名墨遍天下了。”

張氏兄弟對這一點感觸極深,聞言自然連連點頭。等到如此又整整折騰了一下午,兩人教會了樵翁的兒子們燒制,等到杜士儀和樵翁父子們都回去了,他們方才鉆入了煙室中小心翼翼分煙室取松炱。

一晃時間便又是一個月,杜士儀隔三差五前來,按照他從前在那些拓本古籍中看到的秘方,取各色等級的松炱和膠調配,失敗過多少次他和張氏兄弟已經早已記不清了。然而,調配出來的墨質卻越來越出色,縱使半輩子制墨的張家兄弟,隨著這進度心頭也越發高興。

這一日,杜士儀再次來到草屋。這一次,張家兄弟連鹿膠也已經熬制好了,入草屋之後,三人根據上一次最終定奪的方子調配了煙膠比例,也就是根據時令稍稍減膠增水,等到張氏兄弟開始和制的時候,杜士儀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將其中液體全數倒入,卻再不加其他各類藥材,最後才對兩個墨工吩咐了兩句。

“和制和杵搗壓模這些工序,你們遠比我熟練,但壓模且暫緩一日,我在登封縣已經讓人重新打造了模子,一兩日便可得,到時候便用這新的。”

“就依杜郎君吩咐。”張度使勁抽動鼻子思量這好聞的香味究竟是什麽,可想想這些名門貴族多有獨特的合香之法,他即便暗自納罕,也不好刨根問底。

須臾又是數日,當杜士儀再次來到峻極峰下這座草屋的時候,就只見張度笑容滿面獻寶似的拿著那一方已經經過了描金的墨錠快步上前,連聲嚷嚷道:“杜郎君,這便是那最上等松炱所制的墨,其潤欲滴,其光可鑒,我兄弟制墨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得如此好墨!只可惜此前浪費太多,只得這一錠,其余各等都有兩三塊不止,只不知道用起來如何!”

“這卻好辦。”杜士儀接過那一方墨在手,隨即笑吟吟地說道,“盧師工畫善書,若是讓他來用,可不是利弊一試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