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盧門弟子

拜師儀式一切從簡,杜士儀和崔儉玄甚至連束修都在外頭的牛車上沒送過來,便在盧望之這位大師兄的催促下行了禮。而盧鴻因得知眼疾有望醫治,自也欣喜不已,待兩個新弟子自然更加和煦。在弟子們喜悅的圍觀下收下了兩人後,他笑呵呵地看著被盧望之拉著東行禮西行禮的杜士儀和崔儉玄,突然發現只有裴三郎侍立在身側一動不動,便輕聲說道:“三郎,你這孤僻的性子也該改改了。”

“多謝盧師關切,我習慣了。”仿佛是生怕自己的口氣太生硬,裴三郎又趕緊添了一句話,“只要盧師高興,我就高興!”

“你呀……”

身為眾人之中最後進門,也是年紀最小的,杜士儀只能眼睜睜看崔儉玄搶去了九師兄的頭銜,而後跟著盧望之依次去見過各位師兄。他很快便知道,那位和自己爭得面紅耳赤,剛剛還一聲怒吼,現如今卻對他客氣得不得了的四師兄侯曉,是真真正正出自寒門,盡管如今在草堂讀書,卻還憑著一身力氣不時在山中充當樵子,和同樣魁梧壯健的二師兄宋慎是最投契的。

而其他弟子中,出身名門著姓的除了他和崔儉玄,便只有裴三郎裴寧和六師兄王威,其余人不是寒門就是貧家。然而眾人站在一塊,只序入門先後年齒長幼,其余的全都不論。

一番廝見過後,已經憋了許久的崔儉玄方才幹咳了一聲問道:“盧師,適才三師兄說過,若入門墻,每月都要考試,考不過就要逐出,不知道……”

他一面說一面拿眼睛去斜睨杜士儀,希望其幫腔一塊問一問,誰知道就只見杜士儀赫然眼觀鼻鼻觀心沒事人似的,他一時為之氣結。好在盧鴻並沒有賣關子,而是笑呵呵地看著裴寧道:“三郎,剛剛你是這麽對他們說的?”

裴寧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道:“是,既然正式拜師,他日總不能給盧師丟臉,這條規矩大師兄二師兄都同意,各位師弟這幾年也都是如此。”

敢情這不是師長定的規矩,而是這冷面師兄私自定的門規!

盧鴻含笑看了眾弟子一眼,見人人都是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而崔儉玄卻面色發黑,他便似笑非笑地問道:“學而考問,也是應有之義,不過,爾等也不要拿這些嚴規去嚇人。十一郎不用擔心,求學只在勤勉踏實用功,至於真正學得多少,各人各有不同,我還不至於以此衡量進益。盧門弟子多有喜好,你也大可擇選自己的喜好來學,我一個人雖不能通曉百科,但盧氏草堂既然有這許多人,自可博采眾長。”

此話一出,杜士儀見崔儉玄眼睛一亮,低頭沉吟了起來,他立時上前一步長身一揖道:“盧師,弟子想學律法和史籍,以及試賦。另外,因為年前一場大病過後,少時所覽群書,如此前所說的那眼科醫書還記得,其余所失頗多,所以,弟子懇請能夠抄錄盧師所藏的各種書籍。”

崔儉玄正發愁自己該學什麽是好,一聽杜士儀提出要學律法史籍,他連後頭的話都沒來得及聽完,立刻想也不想地說道:“我也和杜十九一樣!”話音剛落,他便聽到杜士儀說要學試賦,還要抄書,這一驚之下連忙又添了一句,“不過試賦和抄書就算了,弟子學不來詩賦,也沒有那份坐性。”

“好,那便依你二人。”

盧鴻答應得爽快,而其他人聽到杜士儀提出要抄書,這會兒都沒有初從柳惜明那兒聽說其江郎才盡傳聞時的事不關己,或是單單嗟嘆一聲就丟在腦後了,無不感同身受,上前主動出借隨身攜帶的各類典籍。面對這些善意,杜士儀自然團團一揖連聲謝過,待要辭謝出去時,他猛然之間記起最要緊的一件事,慌忙又轉身對盧鴻深深行禮道:“盧師,弟子另有一事稟報。弟子是舍妹送來嵩山求醫的,能夠痊愈也是她一片誠心。如今樊川家中只余一二老仆,並無其他親人,而舍妹一介女流,若仍然單身留在峻極峰下草屋,弟子實在是不放心。”

“此事司馬道兄來時,也曾經提過。不過男女有別,況且此地求學之人實在太多,容留你那妹妹在此,若有紕漏卻不好說。”

見盧鴻正蹙眉沉吟,崔儉玄便開口說道:“杜十九,這事情要說也不難。峻極峰下的草屋到這兒不算太遠,我留兩個從者在那兒照應,再加上你那兒原就有一婢一仆,大可應付得過來。我再讓我那七叔常常派人過去看看,嵩陽觀那邊也可以請托一下,再說你也可以隔三差五回去嘛!”

說完他才醒悟到自己竟是代替師長做了決定,連忙訕訕地說道:“還請盧師能夠允準,隔個十數日給杜十九一日假,讓他能回去瞧瞧他家十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