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潼關

“唏律律……”

一匹矯健的塘馬在驛道旁揚起一溜塵土,那腰背上插著令旗的傳令兵直奔到趙榮晟與李正經面前,高聲道:“趙千總,李千總,孫督那邊發下話來,可否讓大軍行進的步伐再加快些?”

“加個屁快啊,孫督不知道行軍條例啊,新軍一天走五十裏,是最合適的,快了慢了都出問題……事前就有規定,怎麽改來改去的?行軍不是兒戲,該多少就多少,將老子的話傳過去,今天就走這麽多!”

李老甲長揮揮手,打發走那個傳令兵,身旁的趙榮晟笑呵呵道:“老李,條例是這樣講,不過你這說話的口氣……”

李正經不以為然:“老子一向就這麽說話……再說了,那塘馬是傻的,不會將老子的話修飾一下?”

趙榮晟哈哈大笑起來,李正經看著趙榮晟,猛的一拍自己大腿:“我靠,剛才那塘馬營部的?叫什麽來著,他不會將老子的話原原本本傳給孫總督吧?”

聽趙榮晟笑聲更大,李正經痛心疾首,他大聲埋怨:“我說老趙啊,你還當不當某是兄弟,也不知提醒一下?”

趙榮晟不答應了,叫道:“我怎麽知道你麽笨啊,說話都不帶拐彎的……”

二人鬥起嘴來,李正經曾是陳晟、鞠易武人等的老甲長,趙榮晟則是牟大昌、韓鎧徽等人的甲長,現在也都位列千總職位。

雖說二人一個三十多歲,一個二十多歲,但相互的脾氣性格都頗合對方胃口,此次又一齊成為雇傭軍軍官援助陜西,一路上,就這樣相熟起來,而且成為了忘年交。

不過二人都是脾氣火暴之人,時常不常的鬥嘴,此時二人策馬在一座山包之上,一些同樣策馬的護衛散落土包周邊,在下面幹燥的官道,紅色的士卒洪流,正從西邊蔓延過來,遠處渭河如帶。

不久前流賊逼近消息傳來,孫傳庭急召陜西巡撫馮師孔、西安知府簡仁瑞、還有按察使黃絅、參政田時震、一些兵備道,又有靖邊軍雇傭軍將官吳爭春,高尋,贊畫溫士彥等人議事。

同時孫傳庭又緊急檄傳陜西各將,新任陜西總兵高傑、固原總兵鄭家棟、臨洮總兵牛成虎、榆林總兵王定、寧夏總兵官撫民人等前來西安府。

最後商定結果,以陜西巡撫馮師孔守商州,隨之有榆林總兵王定、寧夏總兵官撫民,余者隨他一起防守潼關,以西安知府簡仁瑞等人負責轉運糧餉。

消息傳來,闖賊以劉芳亮為將,麾下十萬兵馬攻打商南,商州,雖說從南陽西進不遠,大部分就是崇山峻嶺,懸崖峭壁,到商州的近千裏山路,極不好走,更不要說攻打。

所以一般從河南到陜西,多走潼關一線,特別隨有車輛輜重的。

不過孫傳庭不敢掉以輕心,除以一省巡撫加二鎮總兵守護外,還請吳爭春派遣雇傭軍甲等兵二總,由黃蔚領之,暫充馮師孔的撫標營,作為監督與後備之用。

黃蔚權力很大,雖是遊擊銜,但撫標營的參將郝尚仁、副將孫守法、孫枝秀等人都要聽他節制。

對此,馮師孔沒有異議,一是他不敢違背強勢總督孫傳庭之令,二是他現在知道孫傳庭督標營人馬,原來是雇傭來的靖邊軍戰士。

靖邊軍之強,天下聞名,在陜西得失大局之間,馮師孔自然知道選擇,他雖然性子偏軟,其實也算名吏,不是不明是非之人。

隨後,孫傳庭打發各將回鎮準備,除給他們克期到達的時限外,就先率督標營、還有兩萬新軍奔赴潼關,先期作好防務準備,只有駐紮西安不遠的總兵高傑,率正兵營緊後一步出發。

孫傳庭對靖邊軍印象最深的便是各方條例化,因此也在新軍中作這等嘗試。只是行軍打仗,條例化哪是那麽簡單的?識字者少,對條例軍規的理解便浮於表面,識字者少,一些基本經驗只能口口相傳。

口口相傳,稍稍大點的敗仗,老兵種子一去,新來的兵卒就茫然無措,原來的經驗也很可能失傳,就算這些經驗是原本軍伍用鮮血與生命換來。

所以這時名將作用非常大,因為他懂得一些基本的經驗與知識,甚至將這些知識作為家傳秘法。

而靖邊軍的做法,是將打仗練兵作為操典,歷來的經驗教訓與條例編成教材,這樣就算士卒消耗多少,也可以源源不斷再誕生出來。

當然,說來簡單其實也難,畢竟靖邊軍的教育,整個宣府鎮的教育,都是大明別處不能比的,現在軍中底蘊也非常深厚。比如靖邊軍中現習以為常的贊畫,孫傳庭就非常缺乏。

文人不知兵,武人不習字,如何看沙盤,如何看地圖,如何看賬冊?如何知道謀算,如何知道規劃?除了打仗一窩蜂,就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