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處收留:吳三桂(第5/17頁)

  但是,出眾的武功和傳奇般的孝勇之名,並不足以解釋吳三桂令人目眩的升遷步伐。吳三桂真正過人之處,在於他的處世能力。他屬於多血質類型,社會協調性極強,善於感知別人的情緒反應。

  不論什麽場合,他都能鎮定自若,在戰場上,吳三桂表現出的勇氣和沉著使他能贏得所有軍人的尊重;而在社交場合,吳三桂的沉穩風度使他能永遠成為人群中心。

  吳三桂城府極深,精明機敏,和同齡人相比,他顯得成熟許多。年紀輕輕的他在關外上層人物的圈裏就有著“輕財好士”的美譽。雖然年紀輕輕,又是名門之後,可吳三桂身上見不到一點紈絝之氣,和任何人交往都是一派和顏悅色,彬彬有禮,從無疾言厲色。尤其是對那些地位較低的人,他同樣和藹可親,一臉坦誠,讓人大有受寵若驚之感。

  吳三桂熱衷於廣泛交遊,人有所長,他總是千方百計要與之結識,別人遇到困難,他經常主動慷慨解囊,一擲千金。對於那些身居高位於他的前途大有關礙的人物,吳三桂更是善於攀附,不顯山不露水之中每每贏得他們的好感。

  天啟年間,初出茅廬的吳三桂認這位高權重的高起潛做了義父。大學士方一藻巡撫遼東以後,吳三桂很快和其子方光琛成了結拜兄弟。洪承疇經略遼東之後,他又和洪的親信幕僚謝四新結為至交。所以歷任邊關大吏無不對吳三桂寵眷有加,他不發跡,還有誰能發跡?

  在謙恭謹慎八面玲瓏的背後,是他那深藏不露的強烈欲望。在內心深處,吳三桂是一個極為自負、極為自傲的人。自身的出眾素質和不斷的成功使他對自己的能力極為自信,吳三桂深知自己是個欲望強烈的人,包括功名欲和享受欲。他絕不會把這一生白白放過,他要居高位,享大名,得到天下最美好的女人。他還要封妻蔭子,光宗耀祖。

  讀《後漢書·皇後紀》時,吳三桂不覺擲書長嘆:“‘仕宦當做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漢光武帝劉秀語),余亦遂此願足矣!”而只要向社會上層攀升,生命價值、個人欲望,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得到解決。這真是一幅簡潔而絢麗的人生圖景。

  武人吳三桂也許不會更多地思考諸如生命的終極意義之類的問題,也不會體驗到存在的荒謬之類的後現代痛苦。吳三桂興致勃勃地沉醉在他的世界中,他的痛苦和歡樂都是古典的、沉重的、全神貫注的,有著埋頭走路不擡頭看天的性質,因此也具有某種樸素動人的意味。

  他存在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在大明朝這座巨大的山體上盡力攀登,海拔的上升就意味著幸福的臨近。但是,就在吳三桂興致勃勃地攀到半山腰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腳下所踩的原來是座冰山,正在面臨著不可避免的緩慢消融。即使攀爬到最高處,最後的結局依然是毀滅,而不是達到永恒的幸福之源。

  武人吳三桂在寧錦戰役之後,接連聽到關內官軍連連戰敗的消息,此刻他體驗到了存在的荒謬。當然,吳三桂不會用這個詞去表述。他只是覺得,他心中那個完整堅固的世界破裂了,名譽、尊嚴、社會成就和生命欲望,個人價值被割裂成不同的兩半。他必須有所取舍。而任何一種選擇對他都是一種不能負擔的殘酷。

  一種無可逃避的殘酷。

皇太極計收人心

  和爛熟的大明王朝相比,那時候的滿洲社會還沒有建立起標準化的倫理構架。滿洲人更多的是憑借體內原始的熱情和沖動生活著。他們大致知道些《三國演義》的故事,知道些忠孝仁義的粗淺概念,可是宋儒的高深理論卻不是他們野性未除的頭腦所能理解的。

  所以他們的行為方式更自然,更直接,更靈活,所以這個民族顯得朝氣蓬勃,銳氣十足,效率很高。他們的征服需要漢人的引導,所以他們竭盡全力爭取那些有才幹的漢人,執著而真誠。

  祖氏三雄一直是他們爭取的目標,滿洲人因為受到祖氏兄弟的有力打擊而敬重他們。滿洲人聽不懂忠幹天地義動雲天的神話。在部落的爭戰中,狡詐、殘忍、背叛都不是罪惡,而是生存的方式。弱的服從強的,失敗者歸順勝利者是理所當然的事,投降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應該說,他們不能完全了解他們的誘降給這些漢人帶來的心理傷害。

  崇禎四年(公元1631年),皇太極在一次戰役中俘獲了祖大壽的兩個兒子和一個侄子,他賜給他們房屋土地,並以此為誘餌招降祖大壽。祖大壽不為所動。

  崇禎五年(公元1632年),皇太極圍祖大壽於大淩河城。三個月後,城中糧竭,祖大壽和皇太極訂下城下之盟,率隊出降。皇太極大喜過望,厚賞祖大壽,為了表示對祖大壽的充分信任,命祖大壽為前導,帶兵攻取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