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權力的奧秘:朱棣(第2/11頁)

  歷史上哪個雄才大略的君主不是斬草除根,仁柔只能導致失敗。你看,南唐後主李煜投降大宋之後,已經完全成了一條死狗,處處小心謹慎,宋太宗也甘冒留下千秋罵名的危險,毅然毒殺了他。而古來第一明君唐太宗做得更加徹底,這個無時不以仁義自命的皇帝在玄武門之變後,毫不手軟地殺掉了親兄弟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十個兒子。千古以來,誰又敢多加指責!歷史一再證明,只有不對別人寄予希望的人最終才能成功。

  只不過,父皇做得形跡太露了。如果是他,相信能處理得更巧妙一些。

誰是最合適的接班人

  洪武十三年(公元1380年)三月,朱棣率著護衛五千七百七十人浩浩蕩蕩離開京師,前往北平(今北京)就藩。這一年,他二十一歲。

  江南三月,正是一年中最水氣最柔媚的季節,而越過淮河,越往北走,大地越荒涼。寒風如刀,讓騎兵們一再苦起嘴臉。然而,朱棣卻越走越心潮澎湃。他喜歡這蒼涼的北地,喜歡北地的坦蕩大氣。這片土地的氣質恰如他的氣質。更何況,燕山背後,就是強大的蒙古騎兵狼一樣的眼睛,一想到這裏,他就禁不住一陣陣興奮。從父親那裏繼承而來的尚武血液,燃燒得他心臟不得安寧。

  知子莫如父。還是孩童之時,朱元璋就已經開始注意這個老四。在分封之時,他把老四分到分量最重的燕地;在娶親之時,他命老四娶了開國第一功臣徐達的長女。朱元璋從來沒有在語言上表示過對老四的器重,然而,朱棣卻時時感覺到了父親對自己特殊的欣賞。然而正是這份欣賞,讓朱棣更加謹慎。做偉人的兒子,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太懦弱了不被器重,太強悍了則遭疑忌。特殊的關注也就意味著格外的風險。一事不謹,就有可能失去父親的信任,而失去父親的信任,則意味著災難的降臨。

  事實證明,朱元璋的器重是有理由的。朱元璋兒子雖然眾多,爭氣的寥寥無幾。也許是遺傳的原因吧,他們大多流氓氣重,舉止荒唐,在封國之內沉溺酒色,殘害百姓,羞辱官員,破壞法度,不一而足。而“燕王在國,撫眾安靜不擾,得軍民心。眾鹹謂其有人君之度”。他嚴格遵守父皇的規定,權力範圍之外的事絕不插手,而分內的事做得井井有條。

  數年之間,有幾件事讓朱元璋印象非常深刻。朱元璋六十八歲生日那年,諸王為慶賀萬壽,絞盡腦汁,搜羅天下寶物孝敬皇帝。獨朱棣的壽禮非同尋常,送來幾株嘉禾。所謂嘉禾,乃莊稼結穗之異常大者,古來以為祥瑞。以此為禮,既符合朱元璋討厭奢華的個性,又迎合他重農憫民的一貫主張。果然進上之後,“太祖大喜,為詩一章賜之”。朱棣準確地搔到了皇帝的癢處。

  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名將藍玉征蒙古納哈出部回師,為了巴結燕王,將俘獲的一匹名馬送進了王府。萬沒想到,燕王不但沒有收下這匹馬,反而將他訓斥了一頓:“將軍俘得名馬,理當先送朝廷。送到我這裏,非尊重君父之禮。”弄得藍玉當時一個大紅臉,幾乎下不來台。藍玉那時權勢顯赫,位列武臣之首,諸王都畏他三分,而燕王卻獨敢當面訓斥,不能不說朱棣膽識過人。別看這些功臣現在風光無限,其實父皇對他們是時刻提防,與他們結交只會使父皇產生疑忌。他知道這件事傳到應天,一定會在父親那裏為自己加分。

  洪武二十三年(公元1390年),朱棣年及而立。朱元璋覺得可以讓他獨當一面了,遂下令命他和晉王朱棡聯手出師,征討蒙古丞相咬住(人名)和平章乃兒不花(平章,官名;乃兒不花,人名)。朱棣飛速行軍,冒大雪,深入不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圍住了蒙軍,然後恩威並施,派人勸降已插翅難逃的乃兒不花,兵不血刃,俘獲“乃兒不花及其名王酋長男女數萬口,羊馬無算,橐駝數千”。而此時,晉王還沒有找到敵人的蹤影。

  消息傳來,朱元璋喜出望外,老四的軍事才能讓他深為震驚。他不能不再一次考慮自己的江山將來傳給誰。

擦肩而過的皇位

  中國人是最有命運感的民族。他們萬事聽從權威,而權威的產生,則采取聽天由命的方式。在家裏呢,做父親的就是天然的權威。“天無二日,家無二主。父是一家之尊,尊中至極。”一個帝國呢,則皇帝是天然的權威,皇帝死了,是他的嫡長子,不管這個嫡長子是否缺心眼或者缺德。

  把天下人的幸與不幸寄托於概率,這種聽天由命撞大運的方法無疑非常弱智。然而,這種弱智的方法自有其源。蓋因專制社會之中,保持社會穩定的關鍵在於抑制人民的主動性和活力。嫡長子制即為抑制皇族內部的活力而設。所以,許多人的命運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被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