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王道無敵 二十八 命有反骨(第5/6頁)

“其實,最近大久保相模守一直沒來過。”

“是不是身體不適?”政宗想起來,“還是因為愛子新故,情緒低落?”

“嗯,我也這般想。聽說忠常亦是虔誠的洋教信徒。”

政宗心中一震:將軍到底想說什麽?“聽說忠常僅三十二。”他又把話題拉回來,“正當盛年啊,白發人送黑發人,確是難以承受之痛啊。”

“故,多要留神。索德羅乃是洋教的人,把其他信奉都叫邪教。”秀忠冷靜地繼續道。

“哦……哦?”

“人有強有弱。相模守若把兒子的死歸咎於信奉邪教,恐會擾亂心神。”

“恕在下失禮,但我覺得,索德羅不會朝著這種小小弱點下手。”

“哦……”秀忠微微側頭,“要是由著相模守性子下去,關於各地洋教蜂起的傳言,便會激起大浪。若有人煽動說,連大久保相模守也支持洋教,最近才不奉公,那時當如何是好?”

伊達政宗道:“將軍就嚴令他奉公吧。”

秀忠輕輕搖頭:“如何處置索德羅?”

“想先聽聽將軍的意思。”

“其實啊,”秀忠義轉移了話題,“尾張犬山城主平巖親吉在名古屋城辭世,大禦所似有所不滿。”

“平巖大人……年事已高了吧?”

“是啊,七十了。”

“即使壽辰已高,但死在前面仍是不忠,故大禦所才有所不滿吧。”

“正是。”

平巖親吉亡故於剛剛建成的名古屋城二道城。從家康在駿府為質始,親吉便與他甘苦與共。對秀忠來說,親吉乃是德川重臣,既教導了兄長信康,又是義直老師。故秀忠才特意派阿部四郎五郎正之去名古屋探望。在此期間,親吉亡故,亡故的地點又在新名古屋城內,便成了一個問題。

這位把一生都給了德川的老人,心裏必對新名古屋城城主義直極為不舍。此時他已身居從三品右近衛權中將,仍不想離開,便死在了名古屋,未回到自己的犬山城。

然而聽到這個消息時,家康甚為不快。他已料到事情可能發生,才派了成瀨正成和竹腰正信二人前往名古屋城。家康覺得,親吉不應以一介老朽之軀留在名古屋,自應回犬山城將息。

“大禦所也真是強人所難啊。平巖大人可謂壽終正寢,生死有命,非人力……”政宗故意笑道。

秀忠不笑,他表情嚴肅道:“大禦所道,不論如何老邁,臨死之前失去理智,乃是修煉得不夠。”

“哈哈,可真固執。師父虎哉禪師也曾教訓過同樣的話。”

“陸奧守大人,你覺得大禦所說得過了?”

“豈敢。”

“被托付以天下之人,修煉得不夠可非天下之福。故我思量,平日便當作好準備,在離開人世時才不致後悔。”

“將軍胸懷讓人敬佩。”

“哼,索德羅……”秀忠正了正衣襟,“此惡不除,天下難安。”

政宗吃了一驚,看起來秀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認真。“將軍這樣考慮,政宗自然毫無異議。”

“輕易采取措施,會被人笑為思慮不周。如陸奧守這般老成持重之人,居然拿來了懇求書,其中必有緣故。”

政宗感覺心裏一跳,渾身冒出汗來。秀忠的態度比他想象中更嚴厲,他只能拿出更為強悍的本事來應對了,“哈哈,這般說,將軍認為在下乃是為了替他求饒?”

“不。索德羅乃南蠻之人,不過我不了解南蠻人天性如何。故,把他捉拿之後,絕不能傳出些莫須有的事情擾亂視聽。”

“在下聽說索德羅還到松平忠輝大人府上去過,亦去大久保相模守、大久保石見守府中布過道。也許此中他無意間說了些奇談怪論。”

“陸奧守大人!”

“在。”

“秀忠不會將世人的風言風語放在心上。”

“是。”

“秀忠想知道,陸奧守是否想救索德羅一命。”

政宗的獨眼眨了眨,心裏大為不快,但秀忠所言無可辯駁,故他愈加不快。

“將軍,在下有些不明白。”政宗故意向前探了探身子,“您似在說反話?”

“哦?”

“在下年輕時便追隨大禦所,如今與大禦所乃是親上加親,無人不知在下蒙受的恩寵。”

“這……正因為如此,秀忠才毫不隱瞞……”

“將軍大人!”政宗擡高了聲音,“您為何不能明明白白吩咐?索德羅被捉拿歸案,是讓在下救他,還是莫要管他?”

“唔。”

“政宗與將軍大人一心同體,將軍大人如何想,我便如何做。”

“……”

“將軍莫要多慮。政宗辦了懇求書之事,乃是為了讓將軍多知些世間之事。老話說,盜賊也有三分理,將軍只聽身邊人的說辭,便會困囿了眼界。此乃大禦所時刻不忘的訓誡。在下知各人有各人的本分,決斷由將軍下,在下只需奉命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