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王道無敵 二十 匹夫憂國(第5/6頁)

“亂聲?”阿蜜蹙起眉頭,側耳傾聽,“什麽亂聲?”

“你回到堺港後,便又是納屋家的小姐了。那裏一定有些從海上傳來的消息。你能否仔細查查有馬燒毀葡國船只一事?此事可不能大意。”

阿蜜不解地望著光悅,看來她還未聽說此事。“有馬家燒葡國船?”

“對!可能會因此掀起一場風暴,我很是擔心。”

“究竟怎回事?請把事情經過……簡要告訴阿蜜。”

光悅點點頭,不把事情告訴阿蜜,她就無從打聽。光悅簡言幾句,道:“此中最重要的人,便是有馬修理大夫晴信。他到底是因私憤而欲燒南蠻船,還是獲得了大禦所默許,這需弄清楚。”

“這一點至今尚未查明?”

“對,只查出長崎奉行似與此事有些關聯,其余就不甚清楚了。”

“未獲大禦所默許……”

“那就無甚好擔小的了,事態應不會演變為日本與葡國之間的沖突。有馬大人有不是,大禦所自會責罰他,如此而已。”

“反之呢?”

“便是我所憂心的了。如你所知,日前大禦所對海外交易寄予厚望。南蠻人和紅毛人對此也頗為清楚。若是大禦所默許燒毀葡國船只……”

“嗯,南蠻人確可能這般認為。”

“這正是我擔心的,南蠻和紅毛如今打得難分難解。”

“班國、葡國同尼德蘭、英吉利相爭?”

“正是。這種爭執不同尋常。同為洋教,卻分裂成兩個教派,為了爭奪海外利益打得頭破血流。”

“我聽說過。”

“嗯,若此時大禦所下令燒毀南蠻船,南蠻定以為乃是三浦按針說動了大禦所。他們必會擔心被趕出日本……這種想法恐引起大亂啊,亦會使大禦所的志向和天下蒼生渴望永世太平之心願成為泡影。”

“哦。”

“我們過去之所以站在大禦所身邊,為他盡心盡力,便是祈望太平萬世,不想再有亂起。總算結束了那烽燧四起的日子,本以為終於太平了,卻又要卷入洋人的紛爭。這樣一來,事態將如何演變?天下蒼生的願望又會如何?”光悅說到激切處,忘情地用力拍膝。

阿蜜屏息看著光悅,她已明白一切。浮現在她腦中的,是大坂城裏的澱夫人,以及千姬、千代的面容。

“先生擔心,若燒船確是大禦所授意,日本恐有再陷亂世之憂?”

光悅嚴肅地點頭。

阿蜜又道:“那樣一來,大坂和江戶可能再啟戰端……先生這樣看?”

“正是!”光悅斬釘截鐵回答,“大禦所若信了紅毛一方,南蠻人為了對抗,只能以大坂為據點。”

“……”

“可是,方才聽你的意思,大禦所的忍耐已讓世人看到春景,大坂城裏現已吹起了和風……可是這和風之城雖擁有無比堅固的城墻,卻是一座只有女人和小兒的無防之城。”

“……”

“你應明白,不可讓城裏的春風休止!只要大坂城春風吹拂,畿內和近畿,甚至整個天下,人人都能沐浴其中。這個時候若再起紛爭,可怎麽了得?我是擔心這些,才從加賀回來。從總見公、已故太閣,到大禦所,天下總算太平了,怎可令南蠻人和紅毛人壞了千秋盛事?”

聽著聽著,阿蜜身體顫抖起來。

“阿蜜明白。阿蜜一回堺港,馬上派人調查從長崎來的船。我雖為一介女子,也能聽得見亂聲。”

光悅輕輕點頭,仍然十分激切。

世人分成兩派,爭鬥流血,大坂與江戶將再起紛爭之說,並非空穴來風。光悅真的很是為天下憂,阿蜜想著,內心益發感佩。

“從前太閣身邊有利休居士,另有納屋先生和曾呂利先生,我們能看得更遠。可是秀賴的身邊啊……”光悅使勁搖搖頭,換了個話題,“唉,我只顧說自己的事了。你怎樣?茶屋有信函來嗎?”

“有。”

“他等了許久了。你既出來了,還是早些辦了的好。”

話方出口,光悅大吃一驚,阿蜜臉上竟浮現出冷漠的苦笑。她與茶屋之間似發生了何事,他能覺出那絕非好事,只是未立刻問出口。

“此事,阿蜜有些話對先生說。”

“你是指……”光悅壓低聲音,心生憐憫。

“我決心不嫁給茶屋了。”

“哦?你是要毀了婚約?”

“是。”阿蜜昂首挺胸,朗聲笑了,“起初,我以為必須遵守約定,可如今才發現,約定也有許多,並非當一一遵守。”

“你並不厭恨茶屋,卻不想嫁他了。你是為了茶屋,才改了主意?”

“是。”

“阿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