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幕府將軍 七 長安戲豐臣(第5/6頁)

“不久前發生地震。那是五月二十八,哦,就是將軍在京都發布禁賭令之前。不管怎麽說,大佛殿剛剛燒毀,又來了地震,因此市井百姓肯定聯想到慶長元年的那次大地震。那時,大佛殿也曾出現事故。而且,在那之後僅僅過了兩年,太閣大人便兩去了。”大久保毫無顧忌道,“看我凈說些不吉之言。可這也是因為體察到大人的苦衷,還請大人見諒。”

且元聽著聽著,心情沉重起來。這或許並非肆無忌憚的無禮之辭。也許,長安乃是真正知道且元處境的艱難,才給他一些提醒。

“是啊,百姓不會顧忌人情面子。”

“再沒有比百姓的聲音更真實的了。他們像是著迷於神女阿國的念佛舞一樣關注時勢。創建幕府已成定局。三月發布嚴禁濫殺百姓的命令,現在又發布了禁賭令。明白百姓疾苦者必能興盛。然而,也有些關於大坂的話,說大坂缺乏一樣最重要的東西,無用的東西倒不少。”

這話讓且元感到好奇,他忍不住道:“大坂缺賢良之人。這一點我知,可過多的無用之物則是……”且元陷入尷尬,長安的話讓他生氣,可他又只能跟著說下去。家康的親信中,本多正信、正純父子就讓他感到很難對付,可即便是他們,也無大久保長安這般直言不諱,讓他這般難堪。難道是指太閣留下的黃金?他以為長安必這麽想,便試探著問了一句。

不意長安毫不遲疑地回答:“是好勝之心。”

“好勝之心?”

“是。百姓往往一語中的。若把德川比作一位乘駿馬奔馳的勇猛武士,大坂則是一個赤足女人,她試圖與武士一比高下。這女人跑得越快,倒下得越早。仔細想想,確實不無道理。大人,您想要阻止她?”

長安口若懸河,而且元心中卻早已沒了主意,猶疑道:“您說得沒錯。可我即便想去阻止,她也很難停下來。若您是大坂重臣,會怎生做?”

長安毫不畏怯,微微側頭道:“要是我,我便不阻止,而去轉移她的興致。”

“哦?”

“奔跑總有個目標。德川是為了什麽才奔跑?是為了天下太平。因而,莫要讓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跟著跑,而是在適當的時候給予褒揚。如此,便能讓二者的目的達到一致,比試之心也會變成合作之心。”

“您真是個智慧之人。可鄙人愚笨,未能完全明白您的意思,煩您舉個例子?”

長安似乎正等著這話,輕輕拍了拍膝蓋,“我若是您,便會用太閣大人留下的巨額黃金去建造豐臣德川兩家合作的商船。”

“商船?”

“對。比現有的船大兩三倍。制造五十、一百、兩百,甚至三百艘。在堺港、博多、平戶和長崎,以及肥前、琉球等地,遍建商鋪而非城池,把船派往海外,聚斂世上財富。總之,讓德川為了海內太平、豐臣為鞏固太平根基而增加盛世財富。這樣,兩家的目的便達到了一致,而且不會沖突。”說罷,長安從懷中取出一張洋人制的地圖,微笑著把它打開。這與秀吉公生前揚揚得意貼在扇子上的那張一模一樣。

且元似乎有些不知所雲,茫然坐在那裏。長安為他倒上酒,興致勃勃繼續道:“那可以稱為豐臣、德川商舍,現在則正是創立商舍的絕好機會。千姬小姐馬上就要過門。這是日本國即將迎來盛世的證據。這樣一來,就不必再擔心德川和豐臣的沖突。將軍代表武家統領天下,職位世襲。而秀賴和千姬小姐的兒子將會作為豐臣德川商舍的棟梁,代表日本與諸國交易。雙方便不會再拘泥於誰主誰從些許俗事。”

長安看了一眼且元,發現他還在盯著自己,便用扇柄敲了敲地圖,道:“實際上,這是我的夢。我早就對為官深感無趣了。堺港有人能聽懂我的話,武將當中卻沒有。在這之前,武將們都忙於戰亂紛爭。在將軍大人的努力下,現在終於平定下來,我也才出來奉公。現在乃是絕好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時機,大人。現在若是有人用太閣留下的黃金為此萬世之事,將軍大人定會大快。然堺港卻有些保守之人,認為太閣大人留下的黃金,乃是引發動亂的火種,因此只能燒毀大佛殿,以把黃金用掉。這種見解真是愚不可及。事情並非如此,應把黃金用到海外交易。有人多次阻止燒毀大佛殿,這二人都已不在人世了,我不妨說出他們:一位是納屋蕉庵先生,一位是坂田宗拾先生。二人故去之後,大佛殿便被燒毀。但還有機會,千姬小姐的出嫁……錯過了這次機會,騎馬武士和赤腳女人的比試還會繼續,但成敗……”長安突然住了口。他注意到且元已經閉目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