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關原合戰 五 女子天心(第5/7頁)

“我要說的也正是此事。雖然似乎有些遲了,但我家大人還是意識到了這些……”作左衛門忙把阿袖一事告訴了澱屋。當然,盡管有讓阿袖刺殺高台院的想法,卻不能輕易出口。一旦被高台院察覺,恐怕澱屋難逃幹系。說畢,作左衛門悄悄擦了擦額上的汗。澱屋看似遲鈍,實則很是敏銳。可他今日爽快地點頭答應:“沒問題,阿袖還為此求過我呢。”

“阿袖求過掌櫃?”作左衛門吃了一驚,忙道,“此事當真?”

“常安何必騙你?阿袖甚是擔心,說治部大人有疏忽之處。”

“這也難怪。”

“她說,盡管治部大人遇事異常敏銳,卻完全忽略了世故人情。他把女人看成感情的羈絆,從來不考慮利用女人的力量。”

“阿袖如此評說大人?”

澱屋笑著點點頭,“愚蠢的女人且不論,哪怕是尋常的女子,也能一眼看穿男子。而在聰明女人眼裏,男子就完全如懵懂無知的嬰兒。”

“阿袖這般說?”

“哈哈……這並非出自阿袖之口,而是常安的看法。總之,阿袖認為,治部大人完全忽視了高台院,她很是著急,又擔心當面提醒,大人一定聽不進去,於是求我把她送到高台院身邊去。”

“真不敢相信。”

“當時我也大吃一驚。看來,在治部大人身邊這些日子,阿袖產生了母親般的關愛之心。”

“哦?”

“開始時她只是把大人看成一個孩子,後來發現這個孩子身上存在不足,便再也坐不住了。其實,女人對男人的情意,很大一部分源自母親般的關愛。愈發現男人的不足,愛得愈深,這便是女人。”澱屋猶如一個喜歡說教的老者,對自己的話感到陶醉,“於是,我便把此事告訴了島左近勝猛。石田大人若無異議,我也好作些安排。”

作左衛門簡直不敢相信,若如此,他心中的疑慮不就迎刃而解了?“那麽,我把這封書函交給阿袖後,其余的事就全交給您了……您是此意?”

“正是。阿袖亦早有準備。”

“好。那就先讓我見一見阿袖。”作左衛門高興地對澱屋道,“這一切都是天意……阿袖在哪裏?”

“就在舍下。我帶你去。盡管家人都勸我把她關到私牢,可我認為毫無必要。你看,她不是很自在嗎?”澱屋指著對面的一問小茶庵道。

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作左衛門恍如夢中。三成把寫給阿袖的書函交給他,他忘了問口信;慶順尼主動與他同船,不費吹灰之力就從尼姑口中套出種種秘密,猛然發現高台院乃比家康更為可怕的敵人……這一切讓人覺得是那般真切,但這不正說明高台院氣數已盡嗎?她沒能生下豐臣氏嗣子,而澱夫人生下了秀賴,她最終搬出大坂城,都是由無形的力量在主導。照慶順尼的說法,高台院身邊只有四五個侍女,因此只要接近她便可。恰巧在此時,阿袖又願意主動到她身邊——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作左衛門趿著木屐跟在澱屋身後,踏在鋪滿漂亮的那智黑玉石的庭院小徑上,心潮澎湃。庭院甬道入口處設有一道小小的木柵欄,大概是不許人隨意進出。澱屋把柵欄移開,朝裏邊喊道:“阿袖夫人。安宅給你帶來石田大人的書函。”

只聽裏邊應了一聲,靠走廊的一扇小窗便打開,阿袖白皙的臉露了出來:“客人遠道而來,快請進。”

“你既沒讓我進去,我就不便進去了。你們二位慢談。”

“呵呵,掌櫃還這麽小心眼。好,恭敬不如從命。”

安宅作左衛門目送著澱屋離去,方才走進甬道。阿袖打開簡樸的茶室門,道:“請往這邊來。”

進到門內,作左衛門方清楚阿袖當前的生活,不禁一陣心疼。四疊半大的茶室中央放著茶釜。旁邊乃一個八疊大的房間,想是待客用。與壁龕相連的睡榻邊放一張塗漆案幾,阿袖就在這張案上抄寫經書。

深得三成寵愛的女人出身於煙花巷,後來又被寄放在澱屋家,這一切,作左衛門頗為清楚。殺之可惜,又不敢放了她,本以為她心中定充滿怨恨,實則不然,她非但沒怨恨三成,反而一邊悄悄抄寫經書,一邊為他謀劃……

作左衛門坐下,恭恭敬敬把書函遞到阿袖面前:“這是大人親筆所書,請過目。”然後,他開始猜測阿袖讀完書函後會提出什麽問題。她雖曾主動提出要到高台院身邊,但還不至於產生行刺之念,因此,如何開口,就變得很是重要。假如一開始便被拒絕,之後再想說服她,就困難了。

阿袖打開書信,讀了一遍,方道:“信上說,詳細情況由您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