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南征北戰 六 怪僧識勢(第3/5頁)

“如果你是兼學八宗的名僧,那我就可說是精通韜略的武將。我的長處便是不打打不贏的仗。”

“太好了,貧僧不用擔心會打仗了。”

“隨風,我並未說不打這一仗。”

“那……大人能贏?”

“難道你竟看不出?”

“看不出。貧僧只看到,您若開戰,必敗無疑。我在工地上隨口說了這些,才被帶到這裏。”

“有趣!你倒說說看,為何一開戰就必敗無疑?”

“恕我直言。您號召領民,征集糧食之事,都已經傳到大坂了。”

“哦,雖然如此,對我卻並無害處。”

“但秀吉乃善戰之人。”

“善戰?”

“正是。恐怕他攻過來時,會率領龐大的軍隊,從海陸運來大批糧草,讓您望而生畏,戰意全無。”

“我豈會畏懼?我早已備好能與之對抗的精銳之師。”

隨風搖了搖頭,笑了,“不。你們的地位不同。這個世上,沒有比‘位’不同更可怕的事了。”

“隨風,你是何意?”氏政臉色有些難看,“羽柴和我有何不同?”

“大人,”隨風臉上浮起笑紋,“您知道,在這世上,各人等級有所不同。但若只是等級有異,假以時日,則敗者可勝,勝者猶可敗。”

“嗯,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然若為‘位’之差異,則無計可施。絕對是勝者勝,敗者敗。此為無理人情。位高者自有鴻運相隨,位低者則被貧窮及災禍糾纏,解脫不得。若如此,則雖勝猶敗,殺人者人恒殺之。如凡事皆不利,且不利之勢漸長。似觀歷史,遠有平家之滅,近有武田、明智、柴田輩之覆。”

“隨風!”

“大人惱了?請多多包涵。隨風非您屬下,亦絕非狂訛之徒。您整頓軍備如是,實屬不易,何不以此提出和談。則北條氏可為海內不可或缺之大名,永享榮華。”

氏直看到父親大怒,忙道:“父親大人,此人非比尋常。由孩兒來問他吧,您暫且歇息。”

“嗯,也好。”

“你叫隨風?”

“是,貧僧有事放心不下,便會喋喋不休。”

“可以看出你對我家很是關切。我有事想問你。”

“何事?貧僧定知無不言。”

“你在到此處之前,還去過何處?”

“去過駿府,雲遊天下。”

“那麽,你認識家康公?”

“不,並未見到他。不過他的仁義,貧僧倒有耳聞。”

“我問你,若北條與大坂開戰,家康公會站在哪一邊?”

“這……”隨風遲疑片刻,道,“您要不要屏退左右?雖說他們都是近臣……”

“但說無妨。”

“好。家康公當是大人嶽父。”

“那又如何?”

“兩鄉局所生的督姬,應是天正三年出生,年已及笄……她確深受家康公疼愛。”

“那麽,你認為家康公會站在我們這邊了?”

“不。他不會站在你們這邊,也不想和你們交戰。他為此煞費苦心。貧僧在駿府時,能夠感受得到。”隨風直視著氏直。

氏直慌張地瞧了一眼父親,又看看隨風。這個和尚說話為何如此尖銳?倘惹怒了父親,他不就有性命之危?氏直迷惑不已,隨風卻全然不當一回事。

“這麽說,你去拜訪過德川大人了?”

隨風緩緩搖了搖頭,道:“就算我去拜訪,他也不會說出真心話。”

“我再問一問:你知我家和關白的關系嗎?”

“表面上看,是你們與上州的真田昌幸不和。秀吉賜給真田昌幸的奈胡桃城是從北條氏奪去的,但實際矛盾並不加此——在於你們是否願意應秀吉之召上京。說起來,只是小小意氣罷了。”

“意氣?北條氏五代統領關東,怎可輕易向秀吉低頭?”

“這並非向秀吉投降,而是成為天子家臣,為了海內統一,聽從皇室的命令。這麽一想,就不難釋懷了。看來北條氏見識不足啊。”

“見識不足?”

“不錯。你們有伊豆韭山的氏規先生、武藏巖規的氏房先生,卻為何不在四月天皇駕臨聚樂第時進京?那些關心北條氏、憎惡戰爭的人有心規勸你們,然而你們不肯進京,埋首於戰備,背上了破壞天下太平氣象之惡名。背負惡名打仗的人最為愚蠢,只看到了兵力強弱,而忽略了民心所向。”

“氏直!”氏政終於忍不住了,對兒子道,“跟他沒什麽好說的。這廝定是敵人派來亂我軍心的奸細!”

“哦,大人您是這樣認為的?”隨風又柔和地笑了笑,“那貧僧閉嘴便是。”

“押走!”氏政氣得雙肩亂顫,喝道,“押下去,把他放了,隨他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