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南征北戰 二 寧寧巧諫(第2/6頁)

“不,我怎會不滿?”寧寧以冷淡的口氣道,“你告訴他,僧侶也不要來送行。”

“這是為何?”

“僧侶戒色,無心來誇示關白夫人隊伍的盛大。關白連天主教的傳教士都放逐了,在這方面卻不謹慎。我身為關白夫人,就由我來幫他處理。現在你明白了?”

長政一時無言以對。這絕非普通的諫言。像寧寧這樣的女人,一旦說出這樣的話,定是下了決斷。

“北政所夫人,您是否想借此向大人進諫?”

“不,這只是我身為人妻應盡的責任,別無他想。”

“但是,您說男子和僧侶都不許送行……”

“這有違婦道嗎?哼!用大坂城、大佛殿、聚樂第、遷居、大茶會來讓世人震驚,大人難道除了讓百姓震驚以外,就沒有別的本事了?接下來他還能用什麽讓百姓震驚呢?若不適可而止,總有一天會黔驢技窮。此事與我有關,我不得不謹慎。”

長政又長嘆一聲。寧寧確非普通女人。這不僅是對關白一人的進諫,也是對關白周圍之人強烈的嘲諷。長期以來,長政亦一直自問:便任由關白反復上演同樣的戲碼?秀吉是否應注重更為深遠的教化之策呢?這一點,今日到底被寧寧尖銳地指了出來。

長政又坐了一會兒,鄭重施了一禮,又道:“在下會把夫人的話轉告大人。”

“有勞了。”

“但大人若有其他意見,還請夫人多多包涵。”

“不必擔心。關白自會裁斷。”

使這對天下夫妻初現裂痕的,當真是茶茶姬?長政默默起身,他覺得,寧寧應不會僅為了此事,就說出那等話來。他尤其在意寧寧所說的僧侶戒色雲雲。寧寧不是天主教徒,但她似對天主教信仰之專甚是欣賞。

大坂府曾有過一次有關信仰的爭論,秀吉和近侍都在場。眾人在討論神、佛和天主到底誰更尊貴。當時在座的小西行長之父壽德推崇天主。他認為天主的威嚴毋庸置疑,其他神佛都是因人的虛幻願望生出的邪物。他的說法立刻遭到了篤信佛教的女眷們的猛烈反擊:“說天主不是邪神,何以為證?”其實雙方所信奉並無根本區別。因此得出一個結論:信仰皆自便,不當橫加幹涉。

秀吉一直笑呵呵地聽他們爭論,最後,他對同樣沉默的寧寧道:“北政所,你說呢?”

寧寧淡淡一笑,答道:“已有定論,無需再問。”

“已有定論?”

“是,難道這不是和信仰天照大神與日本諸神一樣嗎?”

“哦?有趣,你向大家說說。”

“好。日神開天地,育萬物。人、神佛、天主,都為日神所生。因此,問題只在於日神到底是從諸神中推舉而成,還是順天應人而生?”

“哦,有趣。”秀吉又道,“那麽,你為何既念誦阿彌陀佛,又向觀世音磕頭?”

“呵呵!比起孕育了人的遠古祖先,孩子們更懷念母親,這是一理呀。大人知道,無論是向神佛磕頭,還是向天主祈禱,都是在向孕育了天地的諸神致敬。因此,無論信奉誰,人人皆可自便。”

寧寧把孝心和信奉聯系在一起,讓壽德無話可說。

淺野長政此時聽到寧寧出人意料的反駁,心情沉重。他暗暗祈禱,自己見到秀吉時,秀吉能有好心情。關白若心緒不佳,會有怎樣的暴風雨啊!

在本城二層,剛把家康送出的秀吉,正甚為不快地在跟石田三成說什麽。長政吃了一驚。

“治部,為政就是要讓百姓安居樂業,推行茶道有何不妥?會花費些什麽?不過是喝一碗茶,這不僅可以陶冶性情,還能讓他們思量人生。有哪點不好?看來你又和利休不合了。”

石田三成看到長政進來,便閉口不言了。

“家康他漸漸就會明白。一個大茶會不至於讓他心生輕視。你不如去細細查探天主教徒暴亂之事。我並非不許他們信奉天主。那些煽動無知百姓、野心暴露無遺的魯莽之徒,實不可和真正的信徒相提並論,要嚴加懲處。不可把這個和大茶會混為一談。”

長政一邊從秀吉的話中猜測他們談論的話題,一邊在三成上首落座。秀吉道:“長政,北政所那邊怎樣?”

“這……”長政有些猶疑。“她是否有何不滿?但說無妨。”秀吉見長政神色不對,不由皺起眉頭。

“在下就直言了。夫人認為此行太過鋪張,深感不安。她希望大人多為百姓打算,一切從簡。”

“哼!我這樣做是為了誰?”

“在下只是轉達北政所夫人的意見。”

“嗯,也好。她是怕人非議,那就減少二三十乘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