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雙雄罷兵 三十四 假戲真做(第2/5頁)

“哈哈,不是,現在還未分勝負,但我們定能獲勝!”

“勝了又能怎樣?”

“關白的天下自然落到了德川之手。”

“這……這是德川大人的意思?”

“茶屋先生,”正信像哄孩子般笑道,“此事切切保密!不管這是否主公之意,我們做家臣的,都定要這麽做才是。先生似乎還未明白。您可能認為,我想讓主公取得天下,以為自己圖利,隨後任意擺布天下?你也這麽想?茶屋先生,實言相告,我並非毫無此念,然忠於主公在前,厭惡關白在後,我啊,天生就不肯認輸。”

茶屋不由感喟起來。他未被正信感動,卻被這堅定而奇異的想法震撼。

“您好像有些明白了。茶屋先生,我乃實在人,方才說的情形,世上也確實有過。先生知道築山夫人之事吧?”

“不,不甚了了。”

“哦。若是平常我自不便說,不過今日不妨相告。築山夫人獨守空閨,很是寂寞,只因需要男人而背叛主公。連德川內庭都有此事,關白內庭豈能得免?”

茶屋屈服於正信的執拗。此言確有道理。戰場上有戰法,為政外交也必然有政略,這無可厚非。可一味針對人之弱點尋策謀,實有失武家之道。

“先生似乎明白了。主公寧可說這種做法是卑怯,是離經叛道,寧願做一個猶豫不決的善人,亦不做敢作敢為、不計俗名的惡人。這一點,我和主公卻不盡相同。若說主公乃是善人,我做惡人便是——但這一切都是為了主公!”

“在下明白。那麽,大人究竟要我做什麽?”

“只是希望您送一位您認識的女子,到關白大人的內庭。”

“我認識的女子?”

“我聽說,利休居士的女兒回了娘家。另,先生熟識的納屋蕉庵先生也有一個不錯的女兒。”

茶屋漸漸對這個言行怪異、以玩弄手段為樂的本多正信有了些興趣。正信究竟在想什麽?“令她們去關白身邊做什麽?”

正信笑道:“不用做什麽。凡是女子,只要一近男人,十之八九便會為爭寵而失常。這便夠了。”

“在下仍不明白。那又怎樣呢?”

“哈哈,看來您還未明白。到那時,再派英俊的年輕小生去淺井夫人身邊服侍。不過,這就用不著先生了,我再找別人。”

“哦,於是淺井小姐會和那年輕小生……大人看出她有這苗頭?”

“哈哈,茶屋先生,您太死板了。不要認為世上的女子本就淫蕩或貞潔。女人到底是女人,只要對周圍一切以及她身邊的男人不滿,便會自甘墮落。”正信說完,眯起眼睛觀察茶屋。

茶屋四郎次郎覺得自己已不再是一個旁觀者,他被拉下了水。這麽想著,他一時竟怒上心頭,“大人是要在下找一位與淺井小姐爭風吃醋的姑娘?”

“先生明鑒。”

“哼!”茶屋立刻道,“可是,鄙人怎受得如此重托?”嘴上這麽說著,他其實心中已明,多少已經動搖了。

本多正信微笑著緊跟上一句:“卻是何原因?”

“因為鄙人的性情。”

“性情?”

“剛才大人說,有人為積德而嚴格自勵,有人卻要做個徹頭徹尾的惡人,方能心安理得。”

“不錯!”

“鄙人只想做個善人,此志並未動搖,又豈能做得這等事?”

“先生現在尚未動搖?”

“當然!”

“必會一敗塗地!”

“本多大人!”茶屋大聲道,“在下和本多大人看法有異。在下不以為名符其實的善人,會敗給徹頭徹尾的惡人。故,改變心志,非短時可為。還請多多包涵。”

“哈哈,先生用此法拒絕,真是高招!”

“人各有志,還請見諒。”

“先生能以‘善’戰勝關白之惡?”

“是,人得善終。這是鄙人的淺見。比如關白施政難免有不足。他的幕僚限於才力,必有所疏漏。關白因此不能小瞧主公。這便是顧全大局的坦途,主公不也有如此之念?”茶屋斷然道。

本多正信猛地坐正。茶屋不明他何以突然正襟危坐——難道是我的話太尖刻,使他理屈詞窮了?

茶屋正這麽想,正信忽然拜了下去。

“大人可使不得!”茶屋急伸手相扶。可正信依然一言不發,他身體平伏,低垂著頭,肩膀微微地顫抖,五體投地。

“本多大人,您這可是折殺鄙人了。”正信無言,拜伏在地。

“本多大人!您這是怎的了?本多大人!”

茶屋拉起正信,方發現他正在流淚。他愈加不解了。正信剛才還侃侃而談,突然就哭了起來,難怪茶屋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