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雙雄罷兵 二十五 探窺大勢(第2/6頁)

“連鳥居新太郎這個侍童都敢違抗大人,大人也真是……哼!兵部拒絕的理由是什麽?”

“他說,井伊一門自南北朝以來,便是馳名遠江的名門大戶,和皇室都有密切的關系。即使主公家康賜姓松平與他,也因不能接受而作罷。若在這裏受關白賜姓,便無顏面對天下。”

“哦!既不接受松平,當然也不接受羽柴。”

“是。”

“大人聽了,是何態度?是不是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不,在下覺得,大人胸懷如海。”

“長政,一次兩次有些度量就夠了。本多作左衛門、鳥居新太郎,這一次井伊兵部……怪不得大納言(秀長)會動怒。”

“納言動怒了?”

“對!母親大政所為質,實乃奇恥大辱!還敢在她住處周圍堆上柴火,天理何在!”

長政認真地思量著,沉吟道:“忍耐固然要緊,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則幾近諂媚。對作左衛門退讓,不可再有第二次!”

寧寧突然呵呵笑了,這些不當讓太多人知。她道:“我可能年紀大了,脾氣也壞了,實在糟心。這些事到此為止吧。”

“是,在下告辭了。”長政退下後,寧寧又叫來陪侍曾呂利新左衛門:“新左!有什麽話能讓我開開心?我聽了母親在三河之事,心中不快。”

“有趣的話?”曾呂利新左衛門露出旁若無人的笑容,“講些本願寺的上人大哭的事,可好?”

“上人為何大哭?”寧寧驚問。她甚知此人,在曾呂利新左衛門詼諧的話語背後,往往隱藏著對世事的敏銳洞察。有時,他的詼諧甚至可以左右千宗易。即便在堺港人當中,像他這麽有才智的人也是鳳毛麟角。

“因為他終於把禮物送給德川大人了。無論怎麽說,興門寺的上人也是在出使途中,驚惶失措地逃了回來啊!”

“你是說,因為未打仗,他才放懷大哭?”

“只是這樣還有何趣,夫人?”

“是,的確無趣。”

“德川大人平安歸去後,茶屋四郎次郎去拜訪了上人。”

“哦,這也無趣。”

“可是,上人拿出西洋胡椒粉回贈茶屋。但在給茶屋解說能書時,袋子卻破了。”

“胡椒粉入眼,上人便大哭?”

“不!屋裏彌漫著濃濃的胡椒粉,上人一邊掉淚,一邊打噴嚏,既有趣又奇怪。”

“這個叫茶屋的綢緞莊老板和你很要好?”

“是。”

“帶他來這裏,拿一些綢緞給我看看。”夫人淡然道。

“是。不如此,天下便不能統一。”曾呂利新左衛門突然道。

“提起天下統一,你們有什麽目標?若天下平定,刀兵入庫,以後又會怎樣?”

“哈哈,接下來恐要征伐西洋。到那時,在下也會以侍將的身份去極樂島。”

“最近關白大人有些變化,你看出了嗎?不,可能外人還不知其變化。”新左衛門沉默無語。接著,夫人故意壓低聲音道:“你怎樣認為?”

“既然夫人已知,就不怪新左多嘴了。據說,大人出征九州時,似要悄悄把她轉移到京城,待凱旋歸來,再把她送去內野的聚樂第然後向夫人攤牌。”

“哈哈,你是說茶茶?”

“哦?夫人早已知道?”

“我不問茶茶。我只想知,關白在堺港人眼裏,有何變化?”

新左衛門好似胸口被刺了一刀,臉上的詼諧之色頓時消失,臉繃得緊緊的,連一條一條的皺紋都清晰可見。他咽下一大口唾沫,舉止依然大方,心中卻在緊張盤算:說還是不說?寧寧知他在遲疑,道:“新左,你認為以你的詼諧本領,就足以追隨關白大人?”

“夫人。”

“我非有意為難你。身為北政所,我有責任……不,從秀吉還是木下藤吉郎時,我便已在盡人妻之責。”

“夫人!”曾呂利道。聰明的他知道,一旦說漏了嘴,就會被夫人看不起,而使得堺港眾人成為關白內庭的大敵。“夫人到底目光犀利。小人一心為大人著想,必當如實回稟。”

“那麽,堺港人也認為大人變了?”

“是。說得明白些,納屋蕉庵先生和夫人有同感。”

“他怎麽說?”

“他說自從小牧之役開始……”

“小牧之役?你把他所說重述一遍。”

“是。”曾呂利悄悄拭去額頭上的汗水,“在小牧之戰以前,大人信心十足,時時處處如有神助,征戰中國、山崎之役、清洲會議、北伊勢之役,無不連戰連捷,攻佐佐木、擊柴田,有驚無險,對岐阜勢如破竹……關白大人乃攻無不克、戰無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