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雙雄罷兵 二十二 老母為質(第3/5頁)

“女婿,其實親戚之間啊,就應好好相處。”

本多作左衛門心中暗想,這樣一來,剛剛出現的和諧氣氛恐又要失去了。他暗暗祈求大政所不要再說離譜的話。這時,大久保平助前來稟報“夫人到”,大家才轉移了注意力。

“馬上請她來。”家康道,大政所也探身出去:“晤!朝日到了?太好了。”

準備迎接夫人時,眾人仍然有些疑惑。此時,朝日姬快步進來。沒有人比她更心急的了,她奔向母親,與母親相擁而泣。

“哦唷!朝日!”

“母親。”

屋裏已經暗了下來,可母女眼中閃爍的晶瑩淚珠,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細細想來,再也沒有比這對母女相見更悲哀、更難受之事了。家康雙眼濕潤,如雕像般一動不動,作左衛門也松開了緊抿著的嘴,很多人也都別過臉去。誰都明白,這大政所乃千真萬確。縱是如此,卻也不能使兩家就此釋懷,從而坦誠相待。

家康讓她們母女坐在一處,一一介紹了各位重臣,方把二人送去別館。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即便是真的,也不可麻痹大意。”

“不錯,秀吉野心勃勃,不定耍出什麽奸計。”

“若真是陰謀,秀吉可算是可怕之極!”

“對,不僅把親妹妹當籌碼,連母親也來作賭注。”

“那倒不是。我說不可大意,是說家中可能有第二個石川數正。”

“此話怎講?”

“一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殺了自己的母親,而秀吉竟輕易把母親送來。他想把主公騙進京,尋機加害,同時,有第二個石川在三河為內應。因此,他的母親就毫無危險了。”

“這可是一件大事,那人是誰?”

“先不論是誰,如秀吉有了這樣的人,就更放心。”

“哼!若有內應,大政所當然無憂。”

“當然。此人還會趁我們不在意,把眾人的家眷騙走為質!”

“噢……這可馬虎不得!”

本多作左衛門聽著大家的談話,一動不動,陷入沉思。秀吉出人意料的大膽手法,令三河人猜疑滿懷。所謂石川數正第二,是何等無理的猜疑和陷阱啊!種下了這粒猜疑的種子,自家人就會草木皆兵、疑神疑鬼、人心惶惶。由此看來,數正出奔之憂,非三言兩語可解。

數正曾言,秀吉除了想與三河合作,並無他意。作左明白數正的苦心,可是,單靠苦心並不能辦妥天下之事。

作左待眾人散了,認真巡視著城內。後日就要啟程,家康早早歇息了,可是大政所和夫人所居的別館,直到後半夜仍然燈火不滅。

德川家康於天正十四年十月二十展,率部踏上進京之途。

本多作左衛門把他們送至大門外,方回到本城,他突然覺得精疲力竭。

家康沒有任何不安,泰然自若地去了,秀吉應也不會如三河人所擔心的那樣心懷奸謀。既然事情如此順利,自己為何仍放不下心,無法冷靜呢?

今年冬天似來得特別早。這一日雖未雨,卻天氣陰沉,寒風凜冽。風掠過松林,發出嗚嗚之聲,風一停,就冷得如要下雪。

作左回到廳上,心還未平靜下來,井伊直政來了,道:“本多大人,累了吧?”

“兵部,那母女如何了?”

“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一直沒有安歇,談話也未停止。”年輕的直政對作左衛門十分敬重,回道,“有時真希望本多忠勝能在京城或大坂碰到石川數正。”

“忠勝有話要說?”

“他說,若讓他碰到石川,便一刀殺了,以明心志。”

“兵部!”作左終於找到了不放心的原因,“你認為數正怎樣?我以為,他實有苦衷。”

“苦衷?”

“若數正投靠秀吉,不過是為了打入其內部,你會怎樣想?”

“這不應是大人您說出的話,您亦不會作此種設想。”

“哦?”

“即便如此,那也是邪門歪道。允許邪道存在,就會亂了正道。”

“哦。”

“這是真事?”

“不,只因你提到他,我便突然想起他來。”

“風大了。”

“唔?”

“切要小心火燭。主公離開時若失了火,可是大事一件啊。”

作左衛門不言。數正不能得到更多人的理解!這麽一想,作左覺得自己都如此可悲。

“大政所沒感到自己乃人質?”

“開始時似那樣想,但現在已了無疑心,甚是放松。她還鼓勵夫人做個賢妻,不知這話是否發自真心。”

“哦,你竟也這麽問?”作左衛門嘆氣,井伊直政連大政所的心境都還不了解,就更不會知道數正和自己的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