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雙雄罷兵 十六 三島會見(第3/4頁)

酒宴一直持續到深夜。

北條氏把兩家此次的相見,解釋為家康因承受不了秀吉和信雄的壓力,最終來向他們屈膝。而家康的隨員卻有另外解釋:“這一切都是為了平定天下。”無論怎麽說,家康此次前來的目的業已達到,因此宴會上賓主盡歡。

翌晨,雙方別過,家康在山角紀伊守的陪同下,由三島朝沼津進發。

這一日,天高雲淡,隊伍最前摯著的氏政贈送的十二只大鷹,在晨風中飛動。另有良馬十一匹,其中一匹乃是氏政專為家康選定的四歲奧州駒,以為家康的坐騎,另送大刀和短刀無數。但和家康帶來的禮物相比,這些東西實差得太遠,北條之器由此可見一斑。

當隊伍快接近沼津時,本多正信離開了山角紀伊守,驅馬靠近家康道:“主公,一切都很順利啊!”

但是家康只是苦澀地看著正信,不語。若北條父子能共商大事,自會拿出些問題來與他們商量。可是,他們實不值得與之探討,方才如此輕視之,而對方尚認為已巧妙地欺騙了德川。氏政太自負了,既不明白家康的價值,也不知道秀吉的可怕,故,北條氏毫無指望。家康無法驅除心中的陰影,只是慨嘆:愚蠢乃是一宗大罪!

到達沼津後,家康又恢復了往日的笑臉,令井伊直政把外城的城寨和箭倉立即拆除。家臣對此已無異議,也明白,不可把北條父子拿來和主公家康相提並論,那毫無意義。

家康故意把杌子放在小丘上,以親睹撤除工事,並把山角紀伊守也叫了過來。“看見了嗎,使者?我們連箭倉都不要了,他們父子知道了此事,當明白我的心意。”

“是。”

“因此,請把你的所見所聞告訴他們父子,說我家康和他們商談過後,心滿意足,意識到不再需要邊界的工事,馬上命人撤除,回濱松去了。”

紀伊守在暖和的陽光下頻頻點頭,看著眼底的工事紛紛拆除。

三月二十一,家康由三島經沼津、駿府,回到了濱松,一路上幾乎不見笑容。不只如此,一離開沼津,他連北條父子的名字都不再提了。大概從離開沼津起,他便開始思考應付秀吉的對策,一回到城裏,即馬上把松平家忠傳來,詢問信雄有沒有再派使者來商談婚事。

“有,他們好像已經把此事公告天下了,希望主公回來後,馬上派重臣前去商量婚期。”

“哦。”家康向庭院外看了一眼,未時左右下起的雨越來越大。他並未馬上下達指令。

“主公認為派誰去為好?在下想應該把他叫來,認真商量一下才是。”

家康沒有回答,單是問道:“使者是信雄派來的,還是秀吉親自派來的?”

“據瀧川大人說,這次是關白自己的意思。”

“關白自己的意思?”

“是。他說關白公布此事時,在大坂城內引起了一次大騷動。”

“哦?”

“他們說,從來沒有聽說‘天下人’往下位者那裏派人質,這種事太荒謬了!”

“誰這麽說的?”

“蜂須賀彥右衛門、黑田官兵衛等。”

“蜂須賀和黑田很久以前就贊成和談。大家不過是在演戲!”

“哦。總之,當時關白好像誇下海口,說他要做一件驚世駭俗的大事,以永載史冊。”

“家忠,我們派天野三郎兵衛去辦此事即可。就這麽定了。”

“天野……一個人?”

“一個人就可以。既然對方在演戲,我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但是……”

“沒必要派很多重臣去,因為不是我們向他們要人質,而是他們自己硬要塞給我們。為了天下,我對北條父子很嚴厲,對秀吉也不可奉迎!”

“是。”

“把三郎兵衛叫來,我與他說說接收人質的事。”

松平家忠困惑地擡頭看著家康,他從未見過主公如此嚴厲。他暗道,主公定是在三島碰到相當不快之事。家忠並未馬上離開,在敦厚淳樸的他看來,既已和秀吉談論婚事了,就不當把“人質”二字總掛在嘴上。

“家忠,你不知為何要叫三郎兵衛來?”

“主公見諒,在下確實不明,此事問問本多正信可好?他是深思熟慮之人。”

家康聽了,表情更加冰冷,他沉默了下來,望著窗外的雨。三島的會見,達到了預期的目的。他本來就是想以對待孩子的態度對待氏政父子,已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盡管如此,從三島回來後的家康,和以前的家康很不一樣了。在去三島之前,家臣們對秀吉相當強硬;可是回來以後,家康變得比家臣們強硬得多。秀吉是在施騙!是因為他認清這一點,變得痛恨對方了,還是由於安撫了北條父子,就不怕秀吉了?不管怎樣,家康的不悅始終沒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