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變本能寺 三十一 茶屋救美(第4/8頁)

“休要靠近夫人!”剩下的兩名武士大聲地喊著,可是,他們已經無力撼動擋在男子和桔梗之間的五條人影了。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那高大的男子又自言自語道,“你們把這兩個人給我趕下船去。這個女人,我一個人扛著就是了。”

五把白刃逼向剩下的二位武士。

不知何時,四面已是黑夜,彎彎的月牙漸漸地亮起來。突然,夜空中傳來哇的一聲大叫,既不是悲鳴,也不是怒號,震得連上下船的木板都劇烈地抖了起來,四周又陷入了死一般的靜寂,月亮和星星的影子靜靜地映在水面上。

“你是誰家夫人?一定是有名有姓的武士的女人。”

“你問這些怎的?”

“嘿嘿,我早料到你會這麽問。早就看出你是這樣的女子……我是想問一下你夫家,然後護送你回家啊。”

“你不過是要謀些好處罷了。”

“咦,好一張利嘴啊。我未必就稀罕弄點好處。做那些無聊的家臣真是無趣。我只想把你送回去,換些獎賞的銀錢就足夠。”

桔梗突然笑了。“你死了這條心吧。你就是把我送回去,我丈夫也不會給你獎賞。你反而會丟掉腦袋。”

“嗯?取我的腦袋?”

“當然!”

“可恨!你既不需我護送,可知有什麽後果?”

“不管發生什麽……我又有何懼?”

“你這個傻女人!”大個子男人有些吃驚,再次盯著女人,連連咂舌,“沒想到長著菩薩的面孔,卻是一個傻夜叉。若是送回去也得不到錢,那就幹脆把你先消遣個夠,然後交給人販子。你覺著這樣有趣?”

“哼!你又待怎樣?”

“嘿。讓我隨便處置,嗯,臭女人?”

“哼!反正是受男人的罪,我倒要好好看看,你們還能做出什麽事來?”

蒼白的月光下,桔梗的臉又放松下來,似是在微笑。信長經常說的這個酷似濃姬的光秀之女,實際上比濃姬還剛強,且機智靈活。信長命她嫁與細川兵部大輔藤孝的兒子與一郎忠興時,她曾經回頭望著父親道:“看來右府大人又心疼他的月毛駒了。”

原來,明智光秀和細川藤孝並肩征服山陰,信長卻不舍得賜予一匹名馬以示嘉獎,而是讓桔梗出嫁。真是諷刺。

光秀其人卻不會以詼諧來化解諷刺,為了讓桔梗寬心,不知費了多少唇舌。

桔梗嫁過去之後,當天就被忠興迷戀上了。據《日本西教史》記載:“容貌美麗,無與倫比,精神活潑,穎敏果斷,品行高尚,才智卓越。”她就是後來史書極盡贊美之辭的“克蕾西娜夫人”。

但是,丈夫的情意、父親和信長的寵愛,卻令她不安,令她無助。原本武士生活就極其動蕩,若時時以武力去降伏別人,和動物又有何異?

此次亂事,種種疑惑終於把她打入了絕望的深淵。無論是父親還是信長,何曾了解一絲對方的意思?她對所有的人都不再信任,這種絕望至今仍在死死地折磨著她。在野獸般的強賊面前,若非將世事看穿,心冷如冰,她怎會如此心灰意冷?

那賊人一聽,立刻就火冒三丈。“哼,這麽說,你便是個願做男人玩物的淫賤女人了?”

“哼!”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隨便了。你可休得後悔。”

大個子男人把刀送回刀鞘,將長滿了黑毛的粗壯胳膊伸到桔梗面前。饒是如此,桔梗依然一動不動。在深閨中長大的女子,不可能毫不恐懼。可是,她那樣的性子,卻不允許她露出絲毫怯意。即使被粗野的男人抱將起來,昏死過去,她恐也不會求救,更不會乞憐。

男人從後面一把抓住她的黑發,往後拖,女人那纖弱的身體頓時被野蠻地拖到了船邊。船客和強盜們的喊叫仿佛來自另一世界,面朝天空的女人,嘴唇都扭曲了。

“這是你自作自受,倔強的女人。”男人自言自語著,就要壓在女人的身上。突聽“嘎”的一聲,男人身子往後一仰,接著,船邊浮現出一條人影。

此人口中銜著一把刀,正是茶屋四郎次郎。茶屋四郎次郎輕輕地踢了一腳仰面倒下的男子,回頭確認了一下無人沖過來,伸手把桔梗攙扶了起來。桔梗依然一副任人擺布的樣子,身子不動,緊盯著他。四郎次郎順著垂在大船邊的粗繩,躍上了拴在河岸的一條小船,把桔梗輕輕地放在了小船中央,使勁地搖起櫓來。

河岸上的人似還沒有注意到船上發生的事。月亮輕快地鉆進了雲層,映在河面上的星星清晰起來。四郎次郎專心地搖著櫓。為什麽救明智光秀的女兒……自己身負重要的秘密使命,經常往來於這一帶,實不應跳進這危險的旋渦之中。正是如此,他才在事發之初便迅速地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