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變本能寺 十六 再戰高天神城(第3/6頁)

“……”

“怎麽樣,如果我方誓死決戰,德川的損失也不會少,你會立一個大功,你好好考慮一下。”這時,名倉源太郎突然發現源三郎早已打著輕微的鼾聲睡著了,“哼,連聽都不聽啊?果然是個老頑固。”源三郎仍然在打著呼嚕,這不禁令名倉源太郎咂舌。“牢卒,打開牢門。”

“是……是,不知大人打開牢門做什麽?”

“做什麽?這是你這個老東西該問的事嗎?趕緊打開,少啰嗦!”

牢卒嘆了一口氣,把鑰匙伸到鎖眼裏。他知道,牢門打開的時候,就是要對大河源三郎進行嚴刑拷打。他輕輕地喚了源三郎一聲:“犯人,喂,犯人,快醒醒,醒醒。”

名倉源太郎對隨從使了個眼色,讓兩名隨從先進去。接著,隨從一人端著燭台,另一人手裏攥著刀跟了進來。

“把他叫起來!”名倉示意隨從。只見隨從一把抽出刀來,壓在犯人的臉上。

“起來!”

“吵死了!”

“這廝在假睡。”名倉點了點頭。“不用回答了……這麽說,我只好除掉你了。你的舊主好不容易前來救你,你卻連他的面都沒見上就死去了,難道不覺後悔?”

被他這麽一說,源三郎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你不要再啰嗦了,我和我家主公心心相通。三河武士既出口,就決不會改口。要殺要剮請便。老子要是怕死,能忍耐六年嗎?”

“好,給我斬了!”名倉的自尊心好像深受傷害,“哼!我可不會白白地就讓你這麽死了。在殺你之前,我倒要看看口吐狂言的三河武士,忍耐力到底有多強。喂,把他的衣服撕開。”

“是。”隨從答應一聲,刀刃朝外,把刀伸到源三郎的衣服底下。哧的一聲,衣服被割為兩半,滑落到地,源三郎那臟得像朽木一樣的肌膚裸露出來。

“冷嗎?給他背上倒些熱燭油,讓他暖和暖和。”

“是。”另一個隨從把燭台歪倒,往源三郎的頭上倒熾熱的燭油。蠟油滴滴答答地從他頭上滴到背上,立刻凝固了。源三郎依然微睜著雙眼,定定地望著天空,連一個哆嗦都不打。大概是他的肉體已經幹枯,或早就失去了知覺。

“好,再問他一遍。”

名倉話音一落,隨從就把明晃晃的刀尖放在源三郎的脖子底下,逼他擡起頭來。“怎麽樣?是乖乖地去出使呢,還是就這樣送命?”

“不用再重復了,我已說得一清二楚了。”

“好!燒他的手!”

“是。”侍衛又把源三郎放在膝蓋上的手用刀尖挑起來。源三郎毫不反抗,用木然的眼神,呆呆地看著手掌。源太郎屏息凝神,驚訝地看著犯人把臟兮兮的手掌伸向燭台。

源三郎左手的小指和無名指的指甲吱吱地燃燒,發出一陣陣令人惡心的氣味。但是,他嘴巴微張,似乎沒有一點咬牙切齒、忍受疼痛的樣子。

“給我接著燒!”

“是。”這次比前一次更殘酷,一直燒到了指尖。

“接著燒!”

“是。”

不大工夫,源三郎整個左手已經被燒壞,又將其右手移向了火焰。如果此時他抓住一把刀子,手指一定會吧嗒吧嗒掉下來。

“這個嘴硬的家夥!”右手也已被燒壞,而源三郎依然嘴巴緊閉。名倉源太郎驚訝得瞠目結舌,“這廝不知冷熱了,看來已不能指望,他已形同死人了。”

源太郎一腳踢開牢門,逃了出去。如果再這麽拷問下去,恐怕連他都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感到恐怖,怕真的一時沖動,殺死對方。從這層意義上說,大河內源三郎似乎成了一個不可殺死的俘虜。

幾個隨從也跟著名倉離去,作藏這才戰戰兢兢地湊到燈前。“也不知說您什麽好,您也的確太剛強了。”

“呵……”燈光下,源三郎這時才弓著背伏在地下,非笑非哭。從手掌燒到手指尖,怎能不疼?可是,這種痛苦似乎成了源三郎唯一的生存價值,成了他生命持續的唯一良藥。若沒有怨恨,也沒有戰鬥的對象,這種牢獄生活恐早就把他的肉體摧垮了。

“哦……原來是佛在拷問大明神啊。”他一邊說著一邊搖晃著上半身。自己決不會失敗!手上被燒壞的地方,似乎有生命之蟲動了起來,熱乎乎的,暖遍了全身,一會兒,一種暢快的睡意襲遍整個身體。源三郎沒有吃作藏送來的飯菜,不久,他鼾聲如雷,勻勻地睡著了。

作藏慌忙走上前去,脫下衣服蓋在源三郎的身上,不知為何,他雙手合十祈禱起來:“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

只有狂風怒吼著,無情地從唯一的通氣口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