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變本能寺 十一 流放信康(第3/5頁)

信康的情緒好像也漸漸穩定,他重新坐了起來。“現在不要反抗。到大濱再說……”

親吉在信康的耳邊嘀咕了幾句,信康點了點頭,像個聽話的嬰兒。“那麽,出發去大濱吧!”

“好!”

“今天是八月初三……就不要見夫人和女兒們了,今天不是個好日子。”

岡本平左又號啕大哭。

誰都不忍心看信康一眼。信康就像掉了魂一樣,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讓大家為我擔心了,可是……不能胡鬧,不能再讓父親生氣了。”在信康的眼裏,家康現在好像只剩下怒氣了。他站起來,側耳傾聽屋檐上的雨聲,竭力想使自己平靜下來。

近侍來報信康動身的消息之時,家康仍然端坐,一動不動。

雖然這時雨越來越大,可是,氣溫卻像在不斷上升。似乎是台風帶來的大雨,風也漸漸地大起來。

家康默然坐在書房裏,這裏昨天還是信康的書房。家康回憶起自己三十八年的人生,簡直就是一個噩夢,慘不忍睹。造成如此慘烈的今日,究竟是何原因?

其原因是和築山的不和嗎?家康雖不願去想這些,但原因之一,恐是今川義元把腦袋交到了信長的手上。但若信長不討伐義元,義元也必定討伐信長……難道在這個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有因,又都有果,因果就這樣永遠流轉不息,不斷地進行悲哀的循環嗎?

“主公。”本多作左向家康道。他像一具木偶似的,坐在書房的門口。“天要黑了。”

“我知道。作左,孽緣這個東西,你說到底有沒有?”

“不僅主公一人有此遭遇。在下也一樣,我家裏曾經發生過一件大事,那還是在三方原會戰的時候……此事一直令我念念不忘。不過這次比上次還要險惡。”

“哦。立刻包圍築山的宅院,禁止任何人進入!”

“已經安排好了。”

“哦,德姬的身邊也要加強警衛。”

“是。如果主公不下這道命令,恐怕少主的家臣們不會善罷甘休。”

“哦,對了。把石川太郎左叫來,我有事要向他面授機宜。”吩咐完畢,家康繼續看著外面的雨,“照這樣下去,恐怕要發洪水了。”他低下頭,瞅著地面,“作左,我不會動德姬,當然,也不會殺築山。”

“那麽,主公充竟是何意?”

“我悟到,無論德姬還是築山,都是亂世中飄零的可憐女子,殺死手無寸鐵的柔弱女子,不是武將的作為。”

“主公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這就叫太郎左來。”

人們都在大殿裏。大家都沒有想到家康會如此嚴厲、如此性急地處置信康。

“可恨的少夫人,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竟然還向娘家進讒言。”

“不,我覺得左衛門尉才可恨。少夫人不可能去安土,去告惡狀的肯定是他。”

“我看大家得一起寫血書向主公請願。否則,照這樣下去,少主一定得切腹,事態已很明顯。”

“如果主公聽不進去,那怎麽辦?”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作左已經默默地出去,傳達了家康要召見石川太郎左衛門的命令。

夜幕降臨,大殿裏漸漸暗了下來。岡崎城裏一直到深夜,仍然人來人往,一片慌亂。

信康被送到大濱以後,築山夫人的宅院周圍就立刻安放了沒有出入口的柵欄,專門派士兵把守。接著,又往少夫人德姬的身邊增派了二十多人,加強警衛。

其間,松平玄蕃家清和鵜殿八郎康定特地前來拜望家康,求留信康一條性命,結果家康還不等二人開口,便道:“我既然在處分自己的兒子,就說明已深思熟慮過了,你們說什麽都不管用。”

城內的事情處理完畢,家康立刻著手安排加固岡崎城。岡崎城裏嚴陣以待,以防信康向父親發起攻擊。就連住在三道城的家康的生母於大夫人,也愁眉緊鎖,小心謹慎。只有本多作左衛門一人十分清楚主公內心的痛苦和悲傷。為了不給信長留下話柄,家康拼命地作著各種準備,甚至超過了必要的限度。

信長作為嶽父,為了給天下帶來新秩序,不徇私情,忍痛逼迫信康自裁。那麽,家康也應毫不示弱,高瞻遠矚,顧全大局,處理好各種問題。

如果說信長是天子欽定的右大臣,家康也是欽命左近衛權少將,決不是信長的家臣。為了明確地表明這一立揚,家康不允許有一丁點差池。他深深地明白,如果因此產生騷亂,將會帶來莫大的恥辱。

城內的配備結束後,家康再次出現在大殿裏。他把松平家忠派往與大濱、岡崎成三角鼎立之勢的西尾城,同時,命令松平玄蕃和鵜殿八郎三郎守衛北邊的城藩。“一定要認真仔細,決不可掉以輕心,以免發生意外。雖然已經任命作左為城主,可是,松平上野介康忠和神原小平太康政二人,從今晚起,也要晝夜不停地巡邏前後城門。”夜色越來越深,雨也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