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崛起三河 三十五 家有諍臣(第2/4頁)

“如果您這樣想並因此發怒,隨時可以殺我,我不會有半句怨言。但在下不吐不快——可禰!”

“在……在。”

“老實說。如有半句謊言,決不輕饒。說,你是否準備殺了主公,之後自殺?”

可禰的臉蒼白如蠟。她恐懼地顫抖著,滿眼哀怨,一會兒看著家康,一會兒看看作左。家康忍耐不住,插嘴道:“可禰,說,清楚地告訴作左,你決無此種打算。”

“請主公不要說話!”作左大聲道,“您怎能明白女人的心思?”

“你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在下只要活著,就不得不說!不,就算死了,我也不能閉嘴。主公連築山夫人都管不住。這樣無能,怎會了解女人的內心?女人的手腕與在戰場上縱橫馳騁的武士的戰術一樣,發起瘋來,根本不顧生死……您還未識得事情的嚴重,便輕易對女人下判斷。可禰,你怎麽不回答?你難道不知道我作左的做事風格?如果一直保持沉默,我依然不會饒恕你。”

“奴婢只是愛慕大人……”

“說下去!”

“雖然如此,但只要我活著,就不能違抗主命。”

“主命?讓你回尾張的命令嗎?”

“是……奴婢想誓死追隨大人……這完全是出於愛慕。”

家康聽到這裏,驚得連連後退。

“我已明白了。好。但你不要擔心。我會為你求情。主公,您聽到了嗎?女人的心思竟是如此令人震驚。”

家康緊緊咬住嘴唇,瞪大眼盯著可禰。在此之前,他眼中的人生不過是怨恨、敵人、野心或者功名利祿。因愛慕而殺人,家康從未考慮過。可禰已經承認了這一切。尾張來的命令,她已向家康坦白了。她對他的愛慕和忠心,絕對是全心全意的,她顯然沒對家康撒謊。但她把最可怕的事藏在心底,沒對家康挑明。

“哼!”作左喃喃道,“要麽今日,要麽下次,主公將丟掉性命……主公!”家康無言。

“此女子所說無半句謊言。與戰場上的武士相比,她也算胸懷坦蕩……看在在下的面上,不要殺她。”

家康未答。他心中充滿恐懼,但沒有憎恨。既已如此,他還有何心思再去碰女人?

不知不覺,天色已亮。可禰跪在地上,低垂著頭,像是死去了一般,一動也不動。俗語說,人被自家狗咬,其心若灰。但家康的心情並不如此。他的心情十分復雜,有憐愛、有恐懼、有悲傷、有悔恨……

“可禰。”許久,家康終於開口道。可禰沒像往常那樣順從地擡起頭。

“主公,”作左又開口道,“希望您能夠留下這個女子的性命。女人的一生,會發生三次巨大的變化。初始時是純潔的處子,然後是豐潤而嫵媚的婦人,最後變成洞察世事的母親。這是女人的共同歷程。”

家康沒想到會從鐵骨錚錚的作左口中聽到關於女人的論調,他沒有點頭贊成,單是緊緊盯著可禰呆呆的眼神。

“主公用色欲汙染了這朵蓮花,她變成了一朵鮮紅的薔薇,刺向了主公。這不是別人的罪過,而是主公您的過錯。”家康無言。

“總之,內庭之亂是從主公無意中汙染了蓮花而始。既汙染了,就不能不了了之。報應必定會到來,最終使自己身處險境。這是人世間最愚蠢之事。”

“那麽……你是讓我不要再碰女人?”

作左笑道:“主公終於意識到了。”他一扭頭,對可禰道,“你趕緊回房去收拾,準備離去吧。”

可禰依然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如果家康和作左不先離開,她定會一直跪下去。想到這一點,作左加重語氣,催促家康離去。

離別在即,家康似乎有話要說。他屢屢回頭,但終於一頓腳,與作左一起去了。

二人默默地走著。就要進入本城的時候,一只落在地上的小鳥忽然鳴叫起來。那小鳥好像尾隨著家康一直來到了城門外。通過城門的時候,一種羞恥感忽然襲上家康心頭。

作左對守門人道了聲“辛苦”便先行人了城,在走到寢處時停下了腳步,擡頭輕聲道:“主公歇息片刻吧。”

家康心中尷尬而淒涼。“不必。我有事問你。你隨我到廊下來。”作左苦笑著跟了上去。年輕的家康不會輕易放過他。作左對家康是且悲且憐。

“坐下!”上了臥房的台階,家康緊緊盯住了作左,道:“你剛才給我上了關於女人的一課。”作左故意移開視線,望著漸已大亮的天空,在台階上坐下。“關於女人的話題,我還想繼續聽你講講。你究竟是在哪裏見識了女人?”

“在下這些話並不是對主公而發,而是說給那女子聽的。若不如此,那女子定會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