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崛起三河 三十三 一向宗暴亂

永祿六年九月開始的三河一向宗暴亂,一直持續到第二年的二月,讓松平家康甚是狼狽。即使在家康做人質的十三年間,岡崎人也始終如銅墻鐵壁般,不曾有過任何分歧。但就因為向佐崎的上宮寺借糧一事,竟導致了席卷三河的大暴亂。家康做夢也沒想到,家臣和領民也會卷入其中。他打算迅速撲滅暴亂時,才發現暴民中有不少松平氏的家臣。

如今東三河地區尚屬今川氏的,只有吉田、牛久保和田原三城,而牛久保的牧野新次郎成定,和家康又暗中往來。因此,只要收服了吉田城的小原肥前守和田原城的朝比奈肥後守,三河地區就全部落入家康之手。但正值此關鍵時刻,暴亂發生了。

雖然和築山夫人之間仍有裂痕,但家康順利地將親生母親於大迎進了岡崎城,還挽留其夫久松佐渡守俊勝,讓他留守岡崎城,家康自己則可毫無後顧之憂,縱橫馳騁。

“密切關注佛寺,聽說加賀、能登、越中等地都有企圖鬧事者,萬一發生騷亂,後果不堪設想。”修築佐崎工事前,家康嚴厲告誡家臣。

然而,僧侶們因為松平人沒有談妥便搬走了糧食,不但起來奪回了米糧,還殺死了酒井雅樂助派去調解的使者。

“野寺的本證寺、針崎的勝鬟寺和佐崎的上宮寺自從開山以來,就是武將的禁地,年紀輕輕的家康竟敢擅自闖人,搶奪糧食,到底是何居心?”

僧侶們不但殺掉使者,還無禮地將責任推到家康身上,這令他忍無可忍。但事後想,那顯然是煽動者的伎倆。他們已經虎視眈眈許久了,企圖激怒血氣方剛的二十二歲的家康,趁機發動暴動。

“讓他多些歷練也好。”熊若宮的主人竹之內波太郎不但不去平息亂局,還暗中煽風點火。

暴動的發起人是酒井將監忠尚、荒川甲斐守義廣和松平七郎昌久等人,他們擁立東條的吉良義昭為大將。“正值佛門危難之際,打倒佛門之敵家康!”他們以此為口號,揭竿而起,家康十分震驚。

既然是為維護佛門,那麽整個三河的一向宗信徒勢必一呼百應。豈止如此,松平家有過半的家臣是一向宗信徒,且不說年輕人,老人面對這種局勢,也不得不苦苦思索,難以抉擇:究竟該選擇佛陀,還是選擇領主?

這種選擇,與選擇投奔今川或織田氏完全不同。這是在今生和來世之間選擇。究竟是佛陀重要,還是家康重要?誰給予的報應更令人畏懼?

於是,決意追隨佛陀的人,沒過幾日竟越來越多。暴亂者們將佛卷經文掛在長槍上,呐喊:“擊敗佛門之敵。進者往生極樂凈土,退者墮入無間地獄!”

以東條城的總大將吉良義昭、上野城的酒井將監為首,糾集起野寺的荒川甲斐、大草的松平昌久、安達右馬助、同彌一郎、鳥居四郎左衛門、同金五郎等,約有七百余眾。盤踞在本證寺的除了大津半右衛門、犬冢甚左衛門,還有石川黨人、加藤黨人、中島黨人和本多黨人等,約一百五十人。

在動亂爆發中心上宮寺,以倉地平右衛門、太田彌大夫、同彌六郎等為首,加藤無手之助、鳥居又右衛門、矢田作十郎一眾,都和松平家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而土呂的本宗寺裏則有大橋傳十郎、石川半三郎一族共十余人,此外還有大見藤六郎、本多甚七郎、成瀨新藏和山本才藏等一百四十人左右。勝黌寺裏除了蜂屋半之丞、渡邊半藏、加藤治郎左衛門一族,還有淺岡新十郎、久世平四郎、筧助大夫等約一百五十人。加上各地聞風而動的百姓,暴民總數超過了三千。他們嚷嚷著阿彌陀佛、家康、極樂凈土和無間地獄,紛紛湧至岡崎城下。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參與了暴亂,酒井雅樂助在西尾城與本證寺暴徒及荒川甲斐的軍隊作戰,本多豐後守廣孝則在土井城和針崎的吉良義昭對峙,松平親久在押鴨地區對抗酒井將監。

但這次的敵人不容輕視。上和田的大久保忠俊老人指揮著家族中人和土呂、針崎的暴民作戰。動亂者逼近岡崎城時,他爬上自家的屋頂,白發高高飄揚,吹響竹笛,大聲道:“與城同在!”

亂兵逼近時,守候在城中的家康即刻縱馬而出。當他率隊殺出城時,眾人立刻四散而逃,但不久又如潮水般湧上前來。一張張暴民的面孔令家康咬牙切齒,怒不可遏。他腦中一片混亂,焦躁不安,簡直難以置信。他們天真地相信家康即是法敵,對襲擊行動樂此不疲,進進退退,不分晝夜,好像不知疲倦。

暴亂從九月開始,到第二年正月,家康終於忍無可忍。

自然,正月的筵席無法舉行。如此下去,好不容易富足起來的領民又會陷入饑餓之中。恐怕到了春天這至關重要的播種季節,亂民還會沉迷於阿彌陀佛而不能自拔,紛爭也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