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崛起三河 三十三 一向宗暴亂(第4/6頁)

“啊!”半之丞驚慌失措地向後退去,“你不是平八?”

“還敢胡說?你本乃我家臣,如能及時醒悟,我倒會寬恕你,但恐為時已晚。”

“少廢話。你是誰?報上名來。”

“啊!”家康怒吼一聲,騰空而起。他待對方的長槍突刺,招式用老,槍尖挺向空中之時,才徑直向半之丞胸口刺去。

“不好!”半之丞連連後退,“原來是主公。我且告退。”

“我讓你站住!”

“我今日心神不定,改日再戰。”半之丞連退幾步,收回長槍,迅速撥轉馬頭,一溜煙跑掉了。家康瘋狂在後追趕,他一邊追趕一邊舉起長槍,想擲向對方。但就在這一瞬間,於大的面孔忽然浮現在眼前。殺死半之丞,不但違背佛心,且正中敵人下懷。家康垂下手。“半之丞,你難道想讓敵人看到你逃跑嗎?你還是松平氏的人嗎?”

“什……什……什麽?”聽到此話,半之丞猛地勒住馬。他緊閉雙唇,挺槍奔回來。“我、我不逃了。”

家康不禁大吃一驚。半之丞難道是假裝逃跑,殺個回馬槍?他立刻準備迎戰。此時的半之丞成了個頂天立地的壯漢,身上的騰騰殺氣頓令家康呼吸困難。

“主公!”半之丞喃喃道,“人是敵不過佛的。”

“受死吧!”家康抓起長槍。他必須主動出擊,滅了這所謂神槍的威風。

他猛地氣運丹田。從跳下馬背到追趕到這裏,他始終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之中,現在終於緩過來。通過武刀碰撞之聲和飛箭聲,他約略看清了全軍的情勢。暴動的隊伍好像已撤退,己方已占了優勢。家康感到輕松起來。

與其說是鬥力,不如說是某種神秘的東西浸入了他的腹內,使得他完全忘卻了恐懼,體內感受到陣陣暖流。半之丞的身影漸漸變得渺小。

“半之丞!”

“主公。”

“你的長槍能刺中我?”

“這是佛陀之槍,能刺中。”

“住口!”家康又向前邁了一步。半之丞好像被震懾住,又後退了一步。

“你這種懦弱作為怎有佛陀支持?睜開眼好好看看,佛陀在我身後。”

“您說什麽?”

“半之丞!”家康忽然發現他們已經出了岡崎城,已在通往上和田的路邊百姓家的庭院中。

“怎麽不放馬過來?害怕了?”

“主公先請。”

“你可知我為何不殺你?”

“不知。”

“你乃是我的家臣。我怎會殺自家的家臣?我會饒恕家臣微小的過失。佛陀已經告訴我,你依托的是假佛,我不會主動殺你。你難道沒有聽到佛坨的聲音?”

“主公聽到了佛陀的聲音?”

“是……我不會殺你。”

“哦。”半之丞低吟道,“我依托的是假佛……不可能!”

“你這個渾蛋!那些好不容易過上安樂日子的百姓之家,被你們一把火燒個精光,照此下去,今年冬天大家都會餓死。你覺得,大慈大悲的佛陀,會做這種事情?”

不知不覺間,半之丞滿額的汗閃爍著鉛一般鈍澀的光彩。

“你在顫抖?”

“沒有。”

“那就來吧。如你身後真有佛陀,你可以放馬過來。”

“好……”蜂屋半之丞嘴上應承著,但眼神已經慌亂起來。

“今年冬天大家都會餓死。”家康的話讓蜂屋回想起三年前的困苦生活。戰爭,它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不僅意味著生命的消失,還能令大地萬物枯萎。開始時,半之丞並不認為這次暴動是一場戰爭,他只是單純地認為,這是佛陀在懲罰佛敵。但他現在動搖了。本應萬能的佛陀好像根本沒有懲罰家康,而所謂佛陀的信徒每次來襲時,總會被家康打個落花流水。這是為何?

家康竟說信徒們依附的是假佛,而他身後的才是真佛。仔細想來,這不無道理。半之丞雖然不願相信,但他那支引以為豪的長槍,卻怎麽也近不了家康的身。

“主公……”半之丞汗涔涔的,“您是說,佛陀要您不要主動進攻我們?”

“廢話!”家康訓斥道,“佛對萬物都懷有仁慈之心。他等待著你回心轉意。”

“真佛……假佛……”半之丞手持長槍,語無倫次地自言自語。幾次戰鬥下來,家康絲毫未損,只能認為己方依托的是假佛,而家康正在等待眾人回心轉意……半之丞感到精神恍惚,他滿眼焦躁之色,喉嚨一陣幹渴,撥轉馬頭。“主公,我告退……”

“站住!”家康大聲喝一聲,但這次並未追上去。

半之丞扛起了長槍,跑開去。晨霧仍像方才那般濃重,他的臉頰和雙腳都仿佛被細雨淋濕了。他向前飛速奔跑,忽感胸中一陣難過,不禁掉下淚來。“主公糊塗。他為何不一舉消滅我們這些被假佛迷惑的叛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