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崛起三河 五 迎候少主

沉沉的烏雲裹著雪花,向岡崎人引以為豪的箭倉上空壓來,幹枯的櫻花樹在冰冷的西風中嗚嗚作響。

“哦,都到了?對不住,我來晚了。”幾近滿頭白發的大久保新八郎忠俊剛從山中趕來。他砰砰地拍打著兔皮做的衣襟,大步走進來。“這次總該說服他了吧?”

這裏是能見原長坂彥五郎的府邸。“還沒有結果。照此下去,岡崎人只能等死……別無他法。”主人長坂彥五郎怒氣沖沖地回答。他又名“血槍九郎”,若從清康時算起,他已經殺死了九十三個敵人,從不會讓手中的槍閑著……因為他每次都能提著血槍從戰場上平安歸來,便被特別允許佩帶塗紅的長槍,他的頑固和魯莽也絕不亞於大久保新八郎。

“還沒有結果?是否因為我們的交涉方法不對?”

新八郎瞥了一眼剛從駿府趕過來的酒井雅樂助和植村新六郎,走到人群中。鳥居忠吉、石川安藝、阿部大藏、平巖金八郎、天野甚右衛門、阿部甚五郎,還有住在附近的神原孫十郎長政都趕過來了。

自從竹千代去駿府後,已經過去了六年。岡崎人的困苦是每個人都能切身體會到的。其間,有的人用草繩系腰,有的人衣衫破成了碎布條。即便如此,他們的眼光還像昔日那樣高遠,武刀也鋒利如昔。

“無論如何,竹千代公子已經十四歲,應該回岡崎城來舉行元服儀式了。他們究竟是怎麽說的?”新八郎突然激動地問道。

“太不像話了!”血槍九郎揮舞著拳頭吼道。

“尾張的信長已經成功地解決了內部之爭,正咄咄逼人地大肆擴張,聽說不久就要向我們宣戰。因此今川大人揚言,單靠竹千代無法確保岡崎城的安全,他不放心。我認為,不能再忍耐了。”

“不放心……既然他不放心我們的能力,那為什麽還總要我們打前鋒?他想一箭雙雕,當然那樣說了。”

酒井雅樂助沒有做聲,單是將頭扭向一邊,道:“給大久保倒水。”本多夫人心領神會地端上了黑麥湯。新八郎一口喝畢,急切地凝視著雅樂助。本多夫人身後站著那個曾經去過駿府的平八,他好奇而聚精會神地聽著眾人的談論。

“但是……”植村新六郎發話道,“今川大人信任我們,要我們繼續等待。大人說,為了岡崎,他決定把外甥女關口刑部少輔之女嫁給少主。如此一來,今川氏和松平氏就成了親戚。這個主意倒也不錯。關於此事,他說也想聽聽我們的看法……”

長坂彥五郎突然高聲道:“那是陰謀!我不敢苟同。俗語說,事不過三,我們屢屢打前鋒,每一次無不喪失兄長、丈夫或子侄。若他真有心讓少主返還岡崎城,我們怎會遜於現今的城代?實際上,他將關口刑部少輔之女……我很奇怪。”

“那個刑部少輔之女是什麽樣的人?”大久保新八郎轉向植村新六郎,問道,“他不會是要送少主一個侍女吧?”

植村新六郎苦笑不答。

“定是作為正室。這個時代,誰還稀罕侍女!那女子多大了?”新八郎復問道。

“聽說是十九歲……”

“對外說十九歲,實際上二十二三歲也未可知。莫非是個讓人不想看第二眼的人?”

“不不,在駿府遠近聞名,聽說還是個才女。”

“那麽,肯定是再婚。說不定曾多次成婚。”

“是第一次出嫁,不是再婚。”植村新六郎平靜地一一回答。

新八郎忠俊難以置信地垂下眼角。“然而,你們是為了什麽去駿府?不會是被邀去商談婚事的吧?長坂彥五郎,我也覺得該下決心了……我贊成你的想法。”

長坂彥五郎如同找到了知己,正要具體闡述自己的想法,本多夫人又端上了麥湯。“請先喝點熱湯。”她勸道。女人的溫柔令劍拔弩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些,但是矛盾依舊未解。

“那麽,我想問問大久保大人,你說的下決心,究竟所指為何?我想知道你詳細的策略。”雅樂助也十分激動,但聲音很平靜,“不可魯莽行事。少主現在仍是駿府的階下囚,你不要忘記這一點。”

“我當然沒忘。”新八郎回敬道,“但所謂交涉,也有姿態高低之別。你們太委曲求全了,應該強硬些。”

“那麽我倒想聽聽,如何進行強硬的交涉。”

“哼!若他們不送還少主,我們則可以提出不參加這次戰役。”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若他根本元所謂,我們怎麽辦?”

“到時候我們就不參戰。正是因為瞻前顧後,才變得軟弱。織田信長比信秀時更為強大。信長這個世間罕有的將才,還有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可以用聲音殺人的武器……如果不是我們,他們對付得了織田氏?你們完全有信心擊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