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亂世孤主 四十二 狂亂祭父(第5/5頁)

“主公!”政秀開口道,“席位在那邊……”

不知信長是否聽到這話,他突然三步並作兩步走近清洲的織田彥五郎,開口道:“辛苦了。”

雖然實力不及信秀,但彥五郎到底是宗家。他臉色蒼白,避開信長的視線,他恐被信長令人難以抗拒的威勢征服了。

信長又轉向犬山城的織田信清:“聽說你摔了骨頭。”信清一時語塞。他明白信長的話是一種露骨的諷刺,依他平時的性格,定不會善罷甘休,但事情來得太突然,信清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信長猛地收刀回鞘,走了幾步,威風凜凜地對著各位親戚和各地大名們道:“辛苦了。”

“主公!”平手政秀再次叫他時,信長已經徑奔大門而去。

五味新藏猛然醒悟過來,“勘十郎信行公子上香。”他聲音響亮。但大部分人還在盯著信長遠去的背影。

信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佛殿。夕陽已經染紅了叢林,他將刀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插在腰間的草繩裏,大步流星向山門走去。

直到信長不見了蹤影,濃姬才醒過種來。“不愧為主公……”雖然如此,但信長的舉動畢竟魯莽了些。她又不禁擔心起來。信長已然將全族人樹為敵人,適才的舉動等於宣布對他們寸步不讓。若鳴海的山口、犬山城的信清同時謀反,古渡和那古野無疑將危在旦夕。

明知會有這樣嚴重的後果,他為何還要那般傲然以待眾人?想到這裏,濃姬突然擔心起平手政秀來。現今,他是唯一支持信長的人……身為信長師父的政秀,會不會因為今日安排不周而陷入責難,被迫切腹自殺?若是那樣,信長將更是孤立無援。她偷偷望了望家老席,卻見政秀若無其事。

“上總介夫人。”五味新藏終於恢復了平靜的聲音,清朗地喊到濃姬。

濃姬站起身,眾人的視線一齊集中到那位特立獨行的主公的妻子身上。

美麗的夫人。有人覺得她真可憐,嫁到了敵方的那古野城,丈夫又那麽古怪。佳人薄命用以形容這位夫人,實是恰如其分。

濃姬手持一把香立於靈位前,閉上了眼睛,只有我知丈夫的心思……她為之誠心地祈禱。濃姬上完香,正要回到坐席上時,三歲的阿市拉住她的袖子,斷斷續續道:“父親……死了?”她天真地望著濃姬。這個小姑娘如偶人般可愛,但她的話卻引得眾人不禁落淚。

土田夫人上香畢,信秀的子女按長幼依次來到靈位前。當十二子又十郎被巖室夫人抱到靈位前時,人群中間又起了一陣騷動,這種情緒和剛才濃姬上香時的情形又有不同。悲哀的孤兒寡母!但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還是以她的嫵媚艷麗引起眾人的注意。

“她如此美貌,也難怪先主不願意離開末森城。”

“可不是?她身上有一種完全不同於濃夫人的妖艷。”

“對。”

“她只有十八歲,日後不知會成為誰家的尤物。”

對於年輕漂亮的寡婦,人們除了悲哀和同情,還有著更多的關注。平手政秀默默聽著人們的竊竊私語。他還未能摸透信長的心思,他為何突然出現,為何又突然揚長而去呢?那種魯莽的古怪舉止不應該是信長所為,分明在向所有人公開挑戰。但他有壓制住敵人的能力嗎?如果沒有,他的行為無異於匹夫之勇,非大將所為。

親人們上香完畢。聽到自己的名字,政秀醒過神來,離開坐席。

“先主,在下無能。”他自覺有負信秀之托,上香時不禁雙眼噙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後,政秀閉上了雙眼。他眼前總是浮現出腰系草繩的信長向父親的靈位扔香灰時的情形,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