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亂世孤主 二十五 莽戰安祥城(第4/5頁)

廣忠終於來到河邊。他已危在旦夕。金扇隱到灌木叢後,信秀的視線被擋住。一個武士從岡崎的隊伍中如離弦之箭般向河邊飛身而來。背後的小旗上,大書“藤丸”二字。

“新八,快!”

又一個人跟了上去。那人背後豎著立葵旗,揮舞著武刀向廣忠靠過來。

“是本多平八嗎?”信秀猜得不錯。混戰之中,最先發現廣忠形勢危急的是大久保新八郎忠俊,接著勇猛地突破包圍圈前來保護廣忠的,是本多平八忠豐。松平外記和阿部四郎五郎早已立在廣忠馬前,他們足以讓那些洶湧前來的尾張士兵懼不敢前。

“主公!一起戰死吧!”大久保新八郎直奔左邊的敵人,而本多平八則揮舞著大刀靠近廣忠,然後突然抓住他的馬韁,跳進右邊的溪流。

“你瘋了嗎?平八!向前殺。信秀的本陣就在眼前。”

“胡說!”平八郎已經不在意尊卑。

“撤退!快!”

“等等!”

“不能再等。從河裏逃出去。沖出敵人的箭雨。”

廣忠牙齒咬得咯吱響,好像叫了聲什麽,但平八郎沒有聽見,只顧將馬向溪流中拉扯。

小溪兩側沒有一棵像樣的樹木。只有些垂柳和幾棵野生桑樹正要發芽吐綠,但總算能掩映一些。他們隱藏到樹後。“主公!”平八郎回頭看著廣忠,牙快咬碎了,“主公還是岡崎城主嗎?”

“八郎!”

“在下——快下馬!”

“你說什麽?你在命令我?”

“是!”平八郎吼叫著,突然向廣忠撲過來。

這已經不是理性的格鬥,而是兩個情緒亢奮的男人在廝打。廣忠根本不可能取勝,疲勞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嘿!”大吼著的平八郎幾乎將廣忠整個兒舉起,推倒在地。

“放……放肆!”

“無禮放肆可以事後道歉。命卻只有一條。”

將廣忠推倒後,平八郎還不罷休,又抓住他的前胸,像騎馬一樣騎到他身上。

“你要幹什麽?”

“把盔甲脫給我。”

“平八!你……”

“抗命一事,容我到那個世界請罪吧。”

廣忠已經沒有反抗的力量。不一會兒,盔甲被剝去,他則被戴上了平八郎那沉重無比、帶著汗味的頭盔。

“主公保重!”平八郎將背後的小旗放在廣忠身後,大聲叫道。

廣忠已經沒有整頓盔甲的力氣,咽喉裏咕嚕了一聲,但他還是擡了擡頭。他看見父親清康傳下來的金扇馬印閃著熠熠光輝,漸漸消失了。

織田信秀根本沒想到從視野中消失的廣忠會再次從溪流中露面。真是自尋死路!“可憐的家夥!”一想到年齡上的差異,一陣感慨襲上心頭,但他並未因此放松警惕。他的兩側埋伏著二十余個弓箭手,只等著廣忠越過溪流。長槍隊也已經埋伏在前方。

“哼!”信秀雙手交握。灌木叢中,那個金色馬印在晃動。“競還活著,好耐性!”他正自言自語著,那匹馬完全暴露在了面前。弓箭如雨點般射過去。箭像被吸住了一般,射向廣忠的盔甲,但人馬沒有倒下。長槍隊呐喊著向馬奔過去。馬仍然沒有停下。

本多平八郎忠豐高舉著廣忠的馬印,以最後的氣力,將敵人引至遠遠的地平線。

長槍隊撲上去,轉眼間追上了那匹馬。織田信秀目不轉睛地盯著馬。馬上之人肯定已經負傷累累,卻姿勢依舊,不肯松開韁繩。那種驚人的鬥志不禁讓信秀心生敬畏,低吟了一聲,“果然是清康之子,氣度不凡。”

看到信秀有親自迎戰的意思,背後一人道:“主公!”是從那古野趕來的吉法師的老師平手中務大輔政秀。信秀苦笑著點點頭。

此時,信秀身邊走出兩個倔強而威武的年輕武將,手持織田家引以為傲的長槍。二人都在長槍穗上塗上了朱紅。這便是昔日小豆坂之戰中贏得“七條槍”之稱的長槍。

“織田孫三郎信光前來會會廣忠公。”

“小豆坂七條槍之中野又兵衛在此!”

二人發出嘶啞的喝聲,同時將長槍紮向馬頭。馬終於停下了。馬背上那人的盔甲輕輕搖動了一下,手無力地垂落下來,上身突然重重向右倒去。二人後退一步,同時,那人從馬背上撲通掉了下來。落馬之前,好像猶自在說:“松平廣忠來會織田彈正……”

看到廣忠落馬,中野突然挺槍欲刺。

“等等!”信秀止道,“他已經死了。”信秀慢慢走近屍體,拿過金扇馬印,微微合上死者大睜的眼睛,“好生令人欽佩!”

霎時,周圍一片寂靜,好像一切都停止了運動。平手政秀慢騰騰走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