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關河令第三十五章 鬥將(第2/7頁)

露兒一旁跟腔道:“或許……範公有才,卻是大才,心思多用在邊陲上,因此無心做詩詞了呢?”

原來這祖孫相依為命,賣唱說書也是如此。那盲者主要負責說唱,而那露兒姑娘,在一旁彈曲幫腔,寨軍早已習慣。

紅顏白發,清脆點綴著滄桑,倒成了安遠寨獨特的風景。

盲者說道:“露兒,你說的也對。可我們今天要說的不是範公,而是好水川之戰中一個值得說的人。”

露兒眨著眼睛問,“那是誰呢?”突然拍手道:“爺爺說的可是韓琦嗎?”

眾人沉默下來,臉上均有異樣之色。

盲者搖頭道:“韓公的功過,哪是我老漢能說的?老漢不敢說呀。”他聲音中滿是唏噓,眾人也聽出盲者語氣中還有些不滿。

露兒思索了半晌,突然道:“爺爺,我知道你要說哪個了,我聽你說過,好水川一戰,宋軍雖敗,但有太多血淚悲氣。比方說,任福任大人和夏軍決戰好水川,臨死之前,旁人勸他逃走,他說什麽‘吾為大將,兵敗,以死報國爾!’結果戰死在好水川,你可是要說任福任大人嗎?”她聲音嬌脆,但說及以死報國幾個字時,鏗鏘有力,眾人聞了,均是熱血激蕩。

盲者嘆口氣,啞聲道:“好水川一戰,都說是任福輕兵冒進,入了夏軍的埋伏,導致慘敗。但他死前,總算力戰殉國,老漢就不多說了。”

露兒一甩長辮,又猜道:“那你說的多半是王珪王將軍了……我聽說他本不必死,他駐軍羊牧隆城,只因聽任福將軍被困,領軍前去解圍。夏軍陣營如桶,他沖了十四次,竟然還沖不過敵陣,誰都乏了、累了、怕了,甚至那些兵士,都不願意再沖了。只有他對東方而叩,說道,‘臣非負國,實則力不能也……臣不敢求旁人赴死,只能獨死報國!’他說完後,就獨自殺進了夏營,又殺了十數人,這才被亂箭射死。這種英烈,為何不說說呢?”

眾人聽露兒說的抑揚頓挫,眼中均露出追思之意,那長臉的漢子卻低下頭去,滿是愧色。

盲者道:“昨天不是說了?今日再說,只怕眾看官厭倦。”

露兒水靈靈的眼珠轉轉,嘆道:“不錯,但他的事情,我再說百來次也不會累。”突然又道:“可王珪真的……不必死呀,他若退走,夏軍也無力圍他。他為何……為何這樣呢?”

盲者臉上滿是愴然,緩緩道:“人有不為,人有必為。有些人,明知必死,也會赴死的。宋人積弱,邊陲多吃敗仗,缺的不是人,而是一股必拼的血氣。若是人人自保,遇難不救,那邊陲人人難保,有心的人都明白這點。因此任福有難,李簡去援,王珪去援。王珪赴死,或許不為旁的,只想告訴夏軍,宋人中,也有很多如他這般拼命的漢子。他雖死了,但羊牧隆城卻保住了。夏軍雖多破徑原路的堡寨,但直到現在為止,還攻不進區區幾千人把守的羊牧隆城!為何?因王將軍不負天下,天下人不想負王將軍!”

盲者最後幾句話說的鏗鏘有力,他眼雖盲,但心不盲,臉上已有光輝,如秋日夕陽。

夕陽已暮,殘霞如血,但有那麽分燦爛,也足矣。

眾人血已熱,心中激蕩。

露兒悠悠神思,撥弄著琵琶,半晌才道:“那好,就不說任大人和王將軍了。那爺爺到底想說什麽,我可真的猜不出來了。”

盲者輕輕敲了下梨花板,咳嗽聲才道:“我今日想說的,卻是好水川的一個行營參軍,名叫耿傅。”

露兒搖頭道:“沒聽說此人的名字呀。想必各位看官對此人也陌生吧?”

麻衣漢子道:“姑娘說錯了,很多人知道耿傅耿參軍的,他是任大人的手下,和武英武將軍一同戰死在了籠絡川。他雖是個文人,但若論一顆俠烈之心,不讓旁人的。”

盲者梨花板“丁當”的響,一旁接道:“不錯,這為人之俠烈,不看勇猛、不看事跡、不看官職,只看大是大非之前的一顆抉擇之心。就算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慷慨赴死,也值得老漢說說,讓更多人的知道。”

眾人默默的聽,露兒卻看著那伏案而睡的漢子,眼中突然露出好奇之意。

盲者輕咳聲,續道:“好水川一戰,元昊以十數萬精騎兵,三千鐵鷂子盡出,圍困宋軍的數萬兵馬。任福被圍時,武英、朱觀兩部亦在籠絡川被夏軍鐵騎數倍兵馬圍困,宋軍人少馬亦少,在那開闊的平原處,無處逃避,只能布陣抵擋對方鐵騎的沖擊。但弓箭早盡,武英當時已中了數箭一槍,知道不行了,就讓朱觀率部突圍,他來斷後。那時候耿傅耿參軍就在武英身邊,武英請耿傅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