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內 情

夕照竟在朱高煦手上!

夕照怎麽會在朱高煦手上?夕照怎麽可能在朱高煦的手上?

眾人錯愕之際,葉雨荷只感覺往事歷歷,若閃電般在眼前飛過,思緒瞬間回到了數月前。

當初排教的排法喬三清等人被葉歡收買,不惜叛教,殺死陳自狂,逼得陳格物向秋長風求救。之後張定邊企圖用金龍訣改命,重掀天下紛爭,逼排教造反。常熟一戰後,張定邊身死,喬三清斃命,葉歡敗逃,秋長風艱辛取勝,為救葉雨荷,卻身中青夜心之毒,得到只余百日性命的後果。

事情錯綜復雜,但事後葉雨荷已然明白,葉歡鼓動喬三清、莫四方等人造反,暗算陳自狂,無非是要取得陳自狂手上的夕照。

這麽算來,夕照本應在葉歡手上才對,可朱高煦為何說夕照會在他的手上?葉雨荷想不明白。

脫歡聞言也有幾分意外,眼中寒芒閃過後,陷入沉思之中。

秋長風望著朱高煦,眼神錯愕,朱高煦給了所有人一個意外,秋長風亦像沒有料到這種情況般眼珠只是轉了下,立即道:“殺死陳自狂的,難道是漢王的手下?”

朱高煦冷哼一聲,不知是承認還是否認。

葉雨荷以前見到這種情況時只會覺得朱高煦倨傲不羈,但這刻驀地發現,那孤高倨傲的外表下,卻藏著叵測的心思。

秋長風的臉上帶了幾分恍然,緩緩又道:“漢王一直對金龍訣表現得無動於衷,但顯然這是表面現象,難道漢王也一直留意著《日月歌》?當初在常熟,陳格物說兇手是葉歡,但現在想想,陳格物多半是幫我,這才指葉歡是兇手,他其實也不知道兇手是誰。”

沉吟片刻,秋長風又道:“我一直覺得殺死陳自狂的應該是喬三清,可現在終於明白,原來早在喬三清動手之前,漢王就已對陳自狂下手了,而且同時取了夕照。漢王好本事!”

他一句“好本事”中不知包含了多少嘲諷和無奈,朱高煦聽了,卻只是立在那裏淡漠地道:“本王沒有什麽內閣、公主、五軍都督府幫忙,只能靠自己的。”

葉雨荷見到那孤零零的身影,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幾分同情。

誰看到的朱高煦都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可事實上,朱高煦說得不錯,他一直都像是在孤軍奮戰,為自己而戰。

秋長風不再多說什麽,該說的他都已經說完;漢王也不再說什麽,他也沒什麽好說的。

脫歡略帶狐疑地望著朱高煦,忍不住開口道:“夕照真的在你手上?”

朱高煦只是點點頭,連“是”都懶得回答了,他基本上從不把話說兩遍。

脫歡又笑了,這次笑得如同個老狐狸一樣,“在你手上,其實就和在本太師手上一樣的。”

秋長風的臉色微變,他們這些人,當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斷,對話間盡量從對手的言外之意捕獲信息,而不是簡單地去聽對手說的表面意思。

脫歡的言外之意就是,朱高煦還是必須要殺秋長風,不然也得死。夕照雖在朱高煦手上,但脫歡可以逼朱高煦交出夕照,根本不用和朱高煦討價還價。

這裏是脫歡的地盤,畢竟由脫歡做主。

這些意思脫歡根本不用說出來,因為他知道朱高煦雖落魄但也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講話素來不用說得太明白。

朱高煦笑了,輕描淡寫地道:“那也不一定。”

脫歡皺了下蠶眉,重復道:“不一定?”他說話的聲調很慢,就像每個字都要咀嚼半天才吐出來一樣。可就是這種聲調,卻讓人聽了更覺得戰栗。

朱高煦突然轉望如瑤明月道:“如瑤小姐還記得秋長風來草原時曾對本王說過的幾句話嗎?”

如瑤明月心中奇怪,暗想秋長風和你談了那麽多,我怎麽知道你提的是哪句?你這些話為何不讓秋長風直接說,反倒要詢問我?

她自以為東瀛忍術千奇百怪,讓人難測,但到如今才發現,忍術再難測,也超不過人心。這裏無論是脫歡、秋長風還是朱高煦,其所思所想都是她難以理解的。

相對這些人來說,她簡直可說是幼稚了。

朱高煦也根本沒準備讓如瑤明月回答,徑直道:“他說過,這世上人有千奇百怪,性格各不相同,有一種人,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

如瑤明月終於接口道:“那時漢王自己承認,你就是這種人?”

朱高煦自嘲地笑笑,喃喃道:“我不是漢王了,我可以說是一無所有……一無所有的人,很多人會自怨自艾,可我不會。因為我有的並非我所要的,我所要的亦一直不能為我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