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木秀於林(第2/2頁)

脂元升名習,京兆人氏,乃是孔融的契交好友,劉協還在長安的時候,公府征辟,除之為太醫令,一路隨駕經安邑、雒陽來到的許昌——後來他辭了職,才換上的吉本。根據史書記載,曹操殺孔融,與孔融相親善者多不敢收恤(還有象是勛這般事先落跑的),只有脂習跑過去撫屍痛哭:“文舉,卿舍我死,我當復與誰語者?”曹操一怒之下,就把脂習逮捕起來,打算法辦,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回心轉意了,才勉強放他一馬。

據說後來脂習見到曹操,當面致歉,曹操反倒稱贊他:“元升,卿故慷慨!”還送點兒谷子給他安家。曹丕黃初年間,打算征召脂習當官,因其年邁而只得作罷,光給了個太中大夫的散職終老。

當然啦,這是在原本的歷史上,曹操殺孔融的時候人就在許都,所以一聽說脂習哭屍,當場就派人拿下了。這條時間線上,曹操則遠在安邑呢,郗慮為了給曹操分謗,親自動手處決孔融夫婦,脂習如有歷史慣性似的,當然也跑過去哭了,只是這回拿他的不是曹操,而是郗慮。

是勛當時雖然人在郯縣,情報網別處或有缺失,安邑、許都的大事小情,還是都逃不過他的法眼的,自然也聽說了此事。所以他就問啊,脂元升如今何在?郗慮是跟原本歷史上曹操似的把他給放了呢,還是將其就地正法了?

關靖說這事兒我還真不清楚,不過你不用擔心,等我出去打聽一下,很快就能得著確信。周不疑就問啦:“若其未死,先生乃欲救之乎?”是勛點頭說當然。周不疑笑道:“今乃不避耶?”是勛微微苦笑:“避無可避,何如迎難而上?”

消息倒是很快就打聽出來了,郗慮捕脂習於獄,但是還沒來得及下狠手。於是是勛第二天便去禦史台拜訪郗慮,問你打算怎麽處置脂習哪?郗慮一攤手,說我也正在苦惱哪,若然殺害,恐負罵名,要是放了吧,又怕魏王不懌——“書奏安邑,魏王尚未回復。”

是勛說就算魏王說要殺脂習,你也不能夠殺——“其誰無友,其誰無親?聞死而哭,人之常情也。況吾聞習常責融,以其倨傲,欲令改節,融固不聽,乃至於此。昔王允殺蔡伯喈,天下惜之,魏王亦深恨也,豈能再為此耶?”

想當年就因為蔡邕為董卓之死嘆了幾口氣,結果被王允給殺害了,王老頭兒一輩子的清名就此毀於一旦。而且魏王也跟蔡邕相善,每每談起此事來都不禁長籲短嘆,並且深恨王允。那他又怎麽會幹跟王允相同的事情呢?他若是命令你殺脂習,一定是惱怒之中下的亂命,過後必然懊悔。

郗慮略一沉吟,便即點頭:“宏輔所言是也,吾即寬放脂元升,並將宏輔所言以奏魏王,可乎?”我可跟曹操明說啦,是你來找我說的情,還擺出這般那般的理由,我才賣你面子放人的——曹操要是不樂意,讓他把火朝你身上撒吧,反正你我比能扛啊。

是勛心中暗罵,真是一滑不留手的大泥鰍……隨便你吧,反正我連孔融的兒女都收留了,還在乎多救一個脂習嗎?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曹操有啥不滿的,讓他攢多了一起朝我發泄就是。

於是起身告辭,就打算回尚書台去上班,可是突然間想起一事來,不禁轉身問道:“今秘書監何人也?”

漢之秘書監與魏之秘書監不同。曹魏的秘書監乃內廷重要部門,為君王草擬和處理機密文牘,權柄頗重,所以是勛當初設計的時候,定其主官(亦名秘書監)為二千石,與諸部尚書同也。漢朝的秘書監卻只不過國家圖書館館長而已,品秩頗低,才六百石,因為歸屬禦史中丞領導,所以是勛才會隨口詢問禦史大夫郗慮。

郗慮一拍雙手:“噫,若非宏輔問起,吾幾忘矣——秘書監樂安孫叔然也,正當引宏輔往見。”

哎呦,是勛心說你竟然把孫炎給找了來啦,份屬同窗,可是緣慳一面,這個必須要趕緊前往拜訪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