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命天姓(第2/2頁)

原因在於兩點:一,原本歷史上張溫是客場,秦宓是主場,所以張溫不可能跟秦子敕太較真兒;但此時此刻,占據主場優勢的是蔣幹,他又怎麽甘心被秦宓始終壓著打呢?二,張溫報聘,是為了吳、蜀聯盟,所以得給對方留點兒面子,不能破壞了和諧融洽的氣氛;而此時此刻,想要促成聯盟的只有秦宓一人而已,呂布沒這心思,蔣幹更是竭力要將這聯盟的苗頭扼殺在搖籃之中。

所以他逮著機會,一定要反駁啊,當即笑道:“原來如此——吾但聞‘天命無常’,而不識‘天姓有常’也。天子乃當姓劉,自黃帝而顓頊、唐堯、虞舜,迄於夏、殷、周,乃皆篡僭耳。”

漢朝的天子是姓劉沒錯,但你要說天也姓劉……那就是說從古至今,天子就只能夠劉姓的人來做啦?秦朝、新朝,咱都可以算是篡逆,問題再往前的周呢?商呢?夏呢?一直上溯到人文初祖黃帝呢?他們可都不姓劉啊,照你的意思,也全都是篡僭了?焉有是理?!

秦宓心說機智問答而已,你要這麽較真兒就沒勁啦——“堯為黃帝後,劉姓祖劉累為堯之裔,自一脈也。”其實他們都是本家,自然不能算篡僭,而皆可為天子也。

可是蔣幹繼續較真兒:“然則周亦同源也,曹、呂為周之裔,亦可為天子矣。”周朝王室姓姬,自稱是黃帝的後裔,而曹、呂在春秋時代都是姬姓諸侯,後人以國名為氏,進而為姓,照你這麽說,也全都是一家子——那麽曹操跟我家涼公,也都有做天子的資格啦。

秦宓把臉一沉,厲聲呵斥道:“吾以先生為智者也,何出此不臣之言?!自高祖開基,世祖復興,漢有天下垂四百載,別姓安敢覬覦!”

蔣幹點點頭,說您說得沒錯,是我失言了——“是故周有天下八百歲,恨為秦篡,高皇帝乃復周之社稷,今世仍為周矣。”

這徹底是反話——按你說的,漢朝有四百年天下就了不起啦,周朝還有八百年天下呢,那麽就只有姬姓才能做天子,“別姓安敢覬覦”,劉邦就應該找個姓姬的來當皇帝,自己退居臣位才是。

秦宓拍案而起,憤然道:“先生出此無父無君之言,吾不願聞也!”蔣幹連連拱手,嘴裏卻並不僅僅是道歉,而是說:“幹無狀,得罪先生,即此恭送先生。”既然談不攏那就別談了,但你要搞搞清楚,在這兒我是主,你是客,不是我得避你,而是你請滾蛋吧。

秦宓當然不能就此滾蛋啦,只能強按面上怒火——其實心裏倒沒啥怒火,反而暗贊蔣子翼真能言善辯,外加胡攪蠻纏者也——朝向呂布一拱手:“涼公得非漢臣耶?而乃容此不臣之人?”

呂布聞言一愣,心說唉,你們倆掐得正熱鬧呢,我又不是裁判,不過場外觀眾而已,你突然轉而向我,是幾個意思?嘴裏卻只好打圓場:“子翼確乎失言,然亦致歉矣,先生勿怪。”他蔣子翼不是心存叛國之念,只是說錯了話,而且也已經道過歉了啊,你還想怎麽的?

秦宓無奈之下,只得再次面向蔣幹:“先生得無為曹氏做間乎?何乃以篡僭之語以教涼公耶?!”

蔣幹雙手一攤:“我主聰慧,吾唯輔之耳,拾遺補闕,安敢教之?先生遠來初見,即誣我為人做間,此豈為客之道乎?”先捧一捧呂布,完了質問秦宓,你就因為幾句無心之言,在我主公面前汙蔑我,這是做客人的道理嗎?

秦宓不禁語塞,心說我跟你講道理,你跟我玩混的,我跟你玩混的,結果你丫更混……如此下去,終非了局啊。算了,幹脆我不繞圈子了,咱們動真格的吧——“吾此來意,料蔣先生知矣,為請凉公與我主歃血為盟,共伐曹操也。先生以為若何?”

蔣幹兩眼一瞪,表現得非常驚愕:“諸侯私盟,可乎?魏王亦諸侯也,何罪而欲伐之?”

秦宓揚聲道:“曹操名托漢相,實為漢賊,遲早篡僭,今若不伐,恐明日天下不姓劉矣。世所知聞,何言無罪?”

蔣幹哂笑道:“違天失德,而天雷殛之;違法為罪,而國法繩之。先生乃以為知天首何在,即可明天心耶?自以為執法吏耶?魏王有罪無罪,先生何德,而能斷之?先生乃預言者耶,而知明日天下不姓劉乎?”你丫有什麽資格來定曹操的罪?還是說你是個預言家,能夠斷言曹操將會篡漢?還是別瞎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