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天象示警

河東郡報於翌日午後終於送抵尚書台,但在此之前,曹操便遣快馬傳令,使曹彰暫督夏侯蘭部,堵截流躥北上的壺口山叛胡,尋機進剿。

自從曹操定都安邑之後,河東郡治便即遷往汾陰,距離北屈、皮氏等縣並不比安邑近便多少,故此太守杜畿也才得信,不敢怠慢,先使人飛報尚書,再派郡兵前出探查形勢——所以奏報非常粗略,還沒有曾二狗對是勛所言來得確實、詳細。

首郡亂起,朝野嘩然,很快便有禦史上奏,彈劾杜畿及北屈縣令。曹操先壓著彈章,乃命禦史嚴審曾二狗,三木之下,無所不招。於是新的彈章又再出現,矛頭竟然直指是勛。

首先,壺口山石炭坊乃是勛肇建,曾二狗亦為是勛所薦,雖然相隔日久,亦不可全辭其咎也。倘若僅僅如此還則罷了,更要命地是審出了是勛曾驅漢民為奴工,其後以胡人為工,亦由是勛開其先河,而且新近叛亂的那些胡工,大多得自於鮮卑拓跋部,是勛的幹兒子是魏本是賣主……正所謂“樹大招風”,是勛聲名既盛,雖然自認沒得罪過什麽人,但自有那妄圖倖進之輩一口咬住不放,欲以此而博直名也。奏上禦史大夫毛玠,毛孝先素來剛直,因此毫無所隱,整理好了全都進呈曹操。不過禦史中丞王朗卻是個八面玲瓏的,利用職務之便,預先把相關內容抄錄下來,遣人悄悄地送去了是府。

是勛這個恨啊,我還在擔心孔融之事呢,沒想到還有人跟這事兒上放我不過,你們以為如此便可動搖我的根基嗎?未免太過天真啦!若曹操有疑我、棄我之意,你們所舉的任何一條,都能使我罷官去職;若曹操並無罷我意,這哪兒算得上什麽罪狀!都哪裏冒出來這些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妄人啊——即命關士起將劾奏者的名單都記錄下來,且尋機會,一個一個收拾了你們!

老虎不發威,你們還當我是病貓了?

還有那曾二狗,我入汝於獄,不過做做姿態而已,終究算是故吏,事後總能救你一命下來——雖說苦役或者流放是逃不了的——可是你怎敢事無巨細,有關沒關的,竟然全都招供啦?什麽驅漢民為奴,什麽於拓跋購胡工,等等等等,雖然算不上多大罪狀,多少也會影響我純潔無垢的名聲哪。罷了,罷了,汝既不義,唯死而已,我只要隨便跟王景興打個招呼,這項上一刀,你丫是餐定了!

且說王朗有些多此一舉,那些劾奏呈上去不久,曹操便直接下發給了是勛。曹操的意思,此皆細過瑕疵耳,我不責卿,卿其勿憂;可是對於是勛來說,既然通過光明正大的途徑得知了劾奏的內容,多少總得有點兒表示吧。於是上奏,請辭中書令一職,便即閉門思過。

這也是官場上的老套路啦,國家大臣受人彈劾,只要不是明顯且徹底的誣陷之辭,總是要表一個認錯的態度的——即便罪不在我,但身為人臣而為人所疑,本身就說明了我的道德品質還未臻上乘啊,理應向國君致歉——然後國君便下詔撫慰,要其“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也別關自己禁閉啦,趕緊回來上班吧。

不過是勛倒是利用這個機會,名正言順地翹了三天班,一直在家裏頭跟關靖、逄紀等人商議。最重要的問題,當然是怎樣躲過孔融之難,逄紀半開玩笑地說:“若即辭位,或可免也。”

關靖說你別傻了,以主公的身份、地位,就算曹操準了他的辭呈,也必然要給個閑職供養起來,他不可能離開安邑啊,但凡還呆在安邑城中,孔融但遭厄難,怎麽可能裝聾作啞,假裝沒聽說呢?

此事暫無良策,是勛也只好等著,看弘農、南陽的瘟疫會不會蔓延到河東來,實在不行,自己只好如逄元圖所說的裝病啦。再一個問題,此番不少中低級官吏上奏彈劾自己,只是他們個人行為,冒險撞大運呢,還是背後有人指使?是不是汝潁派要對自己動手?亦不可不防也。

關靖說就咱們的情報來源(也包括跟校事互通有無),目前還瞧不出有人指使的跡象,而且偏向汝潁派的王朗趁機示好,恰恰也說明了汝潁派與此事無涉。然而風波是否就此止息,還是會繼續發展下去,從而引發某些人的蠢蠢欲動,咱們還得仔細打聽,警醒以對。

話說是勛連歇了三天,其中曹操也下過兩回文書來撫慰,要他復起視事,是勛姿態擺足了,到第四天上,正逢宰相議事之期,也便一大早地穿戴齊整,前赴王府。

曹操瞧見是勛來了,朝他微笑頷首,隨即面容一整,詢問群臣,說你們今兒個有什麽議題啊?目前洪州和朔州都還沒有戰報傳來,若無大事,散之可也。毛玠當即挺起腰來,手捧笏版,朝向曹操:“曾二狗之案,今已審斷,請大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