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乃可擄去

是勛、是魏等一路南下,前赴許都。既然進了漢地,是魏就想換穿漢家衣冠,是勛說先不必,你就穿著胡服入都去覲見天子,天子必有賜服,到時候再把天子所賜穿戴起來,乃更見歸附之誠心也。是魏一聽挺有道理,也便應允了——不過自從是勛給他行了冠禮以後,是魏雖然日常胡服,卻始終沒有髠發,而是跟漢人似的頂結發髻。

是勛趁機引誘他在拓拔部內搞服裝、禮儀改革,一從漢俗。是魏說兒子本來也打算這麽幹來著,但一來我爹反對——終究他才是正牌的酋長啊,我擰不過他——二來麽:“兒等日夕縱馬,射獵、放牧,漢服寬大,多有不便。”

是勛說漢服也不是全都寬大的,想當初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就把很多胡服的要素引入中原,此後漢朝建立,所謂的“漢服”,種類很多,就也有便於騎馬馳騁的。我沒要求你一定要上衣下裳、深裾廣袖,甚至還帶蔽膝啊——他心說那套玩意兒我自己都穿不慣——我要求的漢家服飾只有三點:一,結髻而冠,不髠發,亦不辮發;二,衣襟右祍;三,貴人著漢飾、佩玉。

是魏大喜,說要就這點兒要求,我爹必能應允——他在是勛面前提起自己正牌的老爹詰汾,乃稱“我父”,稱呼是勛是“父親大人”,或者漢家俗謂的“阿爺”,以作區分。

不日即返許都,是勛也沒通知親朋、同僚來迎,靜悄悄地先進了城外的自家莊院,與管氏父女和兒子是復相會。是復小家夥也已經十一歲啦,可是瞧上去似乎有點兒木訥,是勛叫他給是魏磕頭,稱之為兄,管巳見了,神情就有些不大樂意。好在是魏小夥兒挺機靈,趕緊也跪下來,跟是復平禮相見,管巳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是復多年不見老爹,多少有些生疏,倒是一直纏著是魏,要他給講草原上的事情。是勛跟管巳久別重逢,倒正好將二子遣開,方便說一些悄悄話,當晚再做一些悄悄事。

且說翌日起身,正在吃早飯呢,突然門上來報:“秦先生求見。”是勛趕緊叫請進來,見了面即上前牽著手問:“宜祿傷可大好否?”

想當日在鄮縣港口一番惡戰,秦誼秦宜祿被留贊一刀劈在胸口上,直接去了半條命,是勛都在考慮該怎麽安置他的孤兒寡婦了。好在及時裹創,運回廣陵尋醫療治,這才把秦宜祿從鬼門關上給扯了回來。是勛心中不免吐槽,說老曹這是你沒福氣啊……阿穌你也沒福氣,當不成曹操的幹兒子了……但是秦宜祿傷勢過重,是勛退兵的時候他不便跟從,於是就暫且留在廣陵,等傷養好了,直接返回許都自家。至於那位留贊留正明,是勛雖然費盡心機收了他,可是想到這江浙蠻子跟自己回了幽州也無事可做啊,幹脆寫一封薦書給陳登,使為門客——待遇肯定得比在會稽的時候強才成。

是勛不大瞧得起秦宜祿,可是終究主從多年,這沒有熱情也多少產生點兒感情了,見對方精神旺健,行動自如,心中也自歡喜,扯著手就問,你傷大好了沒有?秦宜祿說我傷勢早就好了,勞煩主公牽掛,隨即話鋒一轉:“主母使吾來問主公,既已歸許,何不入城?”

是勛聽到這話,心裏不禁“咯噔”一下——這回來了不先去見大老婆,倒跟小妾這兒留宿,非禮也,也難怪曹淼不樂意啦。可是等真的進了城,諸事纏身,再想出城看管巳和是復就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了,所以他才打槍的不要,悄悄地進村兒……就想瞞過曹淼來著。這誰啊?是誰把消息給泄漏出去的?!

轉念再一想,曹淼在管氏的莊院裏暗布眼線、棋子,那也是情理中事吧——這只是宅鬥的最常見橋段,沒有見天撕逼,你就得意去吧。當下只得輕咳一聲:“呃,這個……誤宿也,不得不暫息莊中耳。”你說啥,繞了遠路了?我在許都城外就不準迷路嗎?你管那麽多!

本來想在莊中多跟管巳盤桓幾天的,既然曹淼遣了秦宜祿來問,那沒有辦法,只好打點行裝,今天就進許都城去。可是是復扯著是魏不肯撒手,是勛笑著解釋說:“汝兄要覲見天子,且待見過,再出城相伴於汝,可好?”是復小臉兒一揚:“兒亦要見天子!”

是勛差點兒脫口而出:“你見那玩意兒幹嘛?”好在及時給咽了,摸摸是復的小腦袋:“兒尚幼也,待及冠且學業有成,必能得見天子。”以是勛的地位、資歷,是復只要一成年,必能蒙蔭為郎,還怕見不著天子嗎?只是到時候見的是哪位天子,那就不好說啦……在原本的歷史上,曹操之所以到死都沒有篡位稱帝,一是狠不下心、抹不開面子,還想繼續披著漢臣的舊皮,二是大勢未足。倘若大勢已足,你瞧他會不會對漢獻帝下手?在大勢面前,個人的意願算個屁啊。而就是勛的努力方向而論,漢朝反正是完蛋定了的,新王朝與其晚建,還不如早建。當然啦,他必須躲在幕後,空出前台,且讓董昭他們去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