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帝後對泣

建安十年五月,漢丞相曹操親率大軍,南征荊州牧劉表,七月入宛城,會合揚武將軍、南陽太守張繡。旋因暑熱,疾疫橫行,曹軍於綠林山麓暫歇,一直拖至冬季,才開始大舉向劉表的大本營襄陽挺進。

然而此時,荊揚已然合縱,周瑜率軍三萬沿江東進,以援劉表。曹操被迫陸續抽調中原各地兵馬南下,總勢高達二十萬,欲與劉表、周瑜會戰於漢水流域。隨即周瑜施計,挾持劉表,放棄襄陽,南退到了江陵,曹操雖得襄陽,卻不過一座空城而已,反倒增加了己方後勤運輸的壓力。

翌年初,江陵城下一戰,周瑜火燒曹營,曹操被迫放棄江陵,轉向江夏郡治西陵。二月,周瑜又在西陵城下催敗曹軍,曹操眼見士氣低落、糧秣不足,無奈之下,只得下令收兵歸去。

倘若戰事就此而止,那幾乎就是原本歷史上“赤壁之戰”的翻版,所差者,曹軍的損失並不甚大而已。究其緣由,在於是勛小蝴蝶翅膀的煽動下,曹操提前平滅了袁紹勢力,甚至入遼東、滅公孫,並使呂布往定涼州,暫時保障了側翼的安全,士卒訓練和糧秣積聚,都非另一時空可比。此外,孫權、劉表的聯盟比之孫權、劉備的聯盟更為松散,兩家各有大批投降派掣肘,遂使周瑜難盡全功。

還有其它一些因素制約此戰的結局,比如說陳登未卒、太史慈鎮守淮南、魯肅在彭蠡粗建水師,曹操也並未收攏三心二意的荊州降卒,等等。說白了,唯運籌帷幄之中,故能決勝千裏,這場仗比原本歷史上提前了整整五年,北軍之積聚絕大過南軍,乃能雖敗而不潰也。

不過有趣的是,主戰場雖在荊襄,最後收效的卻是千裏外一顆閑子——是勛率幽州水師南下,騷擾吳會,迫使孫權召返周瑜。周瑜一退,黃祖獨木難支,乃舉江夏以降曹操,則曹操大龍雖覆,卻得一角,在整體盤面上扳回了不少的優勢。所以曹操不是如同原本歷史上那樣,一路敗逃回許都的,而是勉強打著得勝鼓,對外宣稱是奏凱班師。

裏子沒丟光,面子也有了,曹丞相心中雖有遺憾,返京途中的心情倒還不算很糟。眼瞧著即將抵達許都,郗慮得信而來,稟告曹操,說天子打算親自郊迎。曹操口頭上謙遜了幾句,心中卻頗為受用。

正在此時,突然有快馬送來了魯肅的急信。曹操展開書信一瞧,突然間雙眉一豎,雙目充血,暴喝道:“賊子敢耳!”

魯肅向曹操匯報了什麽消息呢?原來周瑜回師途徑春谷,竟為孫權族兄孫暠所刺!

經過江陵、西陵城下兩仗,曹操對周瑜是恨得牙癢癢的,心說待我重整兵馬,乃可放著江陵孤城不理,直取江東,再與小輩一較短長!某自起兵以來,再沒有打得那麽難看的仗,簡直是被周瑜玩弄於股掌之間。無論戰略謀劃,還是戰役調度、戰術運用,周公瑾皆當世之人傑啊,若不能當面催破,如何消我心頭之恨?!

可是沒想到周瑜竟然死在“自己人”手裏了,曹操不覺得絲毫的欣喜,卻反而怒氣填膺,心頭憾甚——我靠小輩竟然就這樣帶著敗曹的光環掛了,這場子我再也找補不回來了呀,是可忍,孰不可忍!

魯肅在信中敘述,說他從很早以前就秘密遣人去遊說孫暠——既然孫暠曾經起意奪權,失敗後為孫權所疏遠,那便正是我等分化江東的一大契機。本來這事兒曹操是知道的,魯子敬當然稟報過,曹操還承諾說,孫暠若降,可將孫賁的揚州刺史之職轉讓給他,並封將軍號和亭侯甚至縣侯爵位。魯肅以之引誘孫暠,孫暠頗為意動,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他手頭本部兵馬僅僅兩千多人而已,又被調出腹心之地,即便作亂也動搖不了孫權的統治;直接渡江投曹吧,一則並無尺寸之功,怕曹操不守承諾,二則即便得了揚州刺史之職,那也是空頭銜呀。

這回周瑜退兵返回吳會,魯肅再遣人去通知孫暠,說機會來了,若能於路劫奪下這支兵馬,您還擔心孫權不亡嗎?“肅期望將軍入吳之日也。”當然魯肅對孫暠沒報太大希望,也不相信他可以奪得下江東西征的三萬兵馬,不過想鬧點兒亂子出來,自己或可從中取利。

沒想到孫暠這家夥瘋了心了,竟然假請周瑜飲宴,便在宴間勸說周公瑾降附。周瑜堅決不肯,孫暠一怒之下,幹脆擲杯為號,伏兵齊出,直接取了周瑜的性命,隨即奪周瑜之印綬去接收所部兵馬。他可沒有想到,這會兒程普、黃蓋等老將早就已經不肯聽從周瑜調遣了,理都不理,繼續東歸。而周瑜久不返舟,反而見人取印綬來要求將兵馬都交給孫暠統領,董襲、賀齊、周泰等將盡皆起疑,很快雙方就在春谷縣內沖突起來。孫暠兵敗,欲圖渡江北降魯肅,結果被董襲趕上,直接撞翻了他的舟船,這位東吳的定武中郎將竟被活活淹死。